死亡应该是一首沉默的歌,像是灿烂的烟花在最后一刻收尾,无论是无比光辉而值得留恋的一生,还是平庸无奇甚至令人厌恶的一生,在那一刻都归于平等。.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生命爆发出足够美丽的力量,然后彻底燃尽,令人赞叹又痛心。
沈止于没有什么想说的,他感受着山在一点点下沉,看着所有的乐修叹息着朝着石洞的内部走去,那里的巨石堆积更高,可以拖延死亡的时间。
即使意义不大。
“你不走吗?”旁边的弟子问道。
沈止于本身想迈步而去的,但是走了两步,感受到冰凉的海水蔓延到靴子内,他突然停下了。
死亡是沉默着的热情奔放,沉痛又耀眼,一生的华丽和荒唐都以死亡收场。
他抬起了自己的箫。
反正都是要死的,作为一个乐修,最后的时刻,他想以这种方式收尾。
这是他的一生,他愿意以这种方式离去。
曲子响起,轻缓到跌宕起伏。
没人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吹起箫来。
汹涌的海浪可以吞噬乐曲的声音,他吹的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曲子,学宫的所有乐修都会,大概就和童谣一般。`萝?拉′小.说` ¢更/新\最\快/
旁边那个和他聊天的乐修停下了脚步,面目空白了一瞬,突然转身返回到他的身边。
青雨是突然听到曲子的声音的。
很熟悉的曲子,像是合奏,从汹涌的浪花声中扬起,在风中飘荡。
这是……
青雨突然好想哭,他刚想转头,就看旁边的乐修弟子愣在原地,然后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的乐器。
他也是学吹箫的,真是太巧了。
这半座山都是学宫之中的乐修,几乎学宫内所有的乐修弟子倾巢而出,他们身着白衣学服,拿出了自己的乐器,腰杆挺首,加入了这场合奏。
说实话,沈止于没有想到会得到回应。
像是在山谷之中的回荡,所有的声音都有回应。
他的手停下在了箫的某一处,怔然地盯着海水从石缝中溢进来,他看不见青葱的山,也没瞧见春日柔软的光,更感受不到外面肆虐的海风,看不到那密密麻麻的乐修弟子们的模样。
但他就是知道那一幕是什么模样的。
那半座嶙峋的山,春日青葱的树木会被刮起的风吹的沙沙作响,泥土的芬芳掺杂着海水的味道,学子的衣服会被扬起,他们占据了半座山,没有一个人离开,曲子倾泻在海浪声中,回应着他。-精_武′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合奏是乐修对同僚的最高敬意。
沈止于笑了下,继续加入了这场合奏。
——
锦州元气大伤。
青雨作为唯一一个见过镜灵的幸存者,被史官带走口述那段经过。
段凌到最后都记得那一半声音消弭的时刻,海浪声吞噬了那沉下去的山所有的声音,空荡的风刺痛地刮着他的脸。
乐曲停下的那一刻,就是终结。
镜灵取走他们的灵力和躯体,无论是灵修还是邪修,躯体在死后都会化为灵力,但镜灵又没有立马夺走他们的身体,而是让他们走完了最后一程。
锦州主城内的震荡也在山沉下去的半炷香后陷入了平静。
段凌基本上从早到晚都在练剑,他特别特别想要强大。
江秋白只消沉了一会儿,就开始把那些记录在黄纸上的遗言送给各方的家族。
晏澜觉得段凌这种行为很危险,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祁绥歌却一句话都没说。
虽然很残酷,但是人总是在不断地告别,再痛苦也得学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像早晚有一天,她也可能和他们告别。
邰冬灵开始着手锦州地震后的赈灾,锦州繁华,绫罗绸缎不少,但因为重农抑商,粮食还要从周边调。
但走之前,邰冬灵告诉了祁绥歌一个秘密。
“我上次给你的那个铜镜,你知道吧……”
祁绥歌从袖袋里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立刻意识到什么:“你把这个东西给我,不会是……”
邰冬灵二话不说从她手里把通灵镜拿走:“多谢保管。”
祁绥歌:“……”
“可以啊,邰冬灵。”祁绥歌开口道。
“过奖。”邰冬灵拱拱手。
镜灵死了,这面镜子自然要被锦州镇压,邰冬灵不打算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情,以防再遇窦执群等人。
但她一个人肯定是没有精力布置这类阵法的,邰冬灵走之前特意交代了祁绥歌:“你若要用这面镜子,一定要布八方阵法,在结界内使用。”
“这面镜子很邪,你从其中看到的很有可能都是比较糟糕的事情,如今镜灵消散,但煞气还在。”
“八方阵法是用来镇压煞气的,我屋后面那块地方交给你,到时候就把镜子镇在这里。”
说到底邰冬灵还是想蹭祁绥歌的阵法,渡劫期的法修布置的阵法可不比普通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祁绥歌便花了三日布置这个八方阵法。
阵法一动,雷霆便起,后屋不算大,光线比较昏暗,整个屋内只有一面青铜古镜,铜镜在暗下来的光线下照的人都是扭曲的,黄符贴在门框上,开关门窗的时候会飘荡起来,便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随后,光亮起,灵气在昏暗的古镜里汹涌澎湃,映出了一片山林,溪流湍急,最后落在了某一处庙宇,供着的神像威风而立,手中端着一个金盏。
祁绥歌蹙眉,就见光逐渐暗了下去。
门突然被人敲响,笃笃三声。
祁绥歌回首:“谁?”
少年低声唤道:“师尊。”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少年轻哑的声线听着平淡,细细琢磨又能剖出千百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茶一样要细品,又像是丝线一样勾缠在心头。
然后将品到的人拉入泥潭,陷入沼泽,再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