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l~a\n^l^a*n`x^s...c!o+m~
清晨的微光穿过湿漉漉的窗棂,照进压抑的房间。
床上,晏婴小小的胸膛终于有了平稳的起伏,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沈璃收回渡入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神识,指尖凝出一枚青翠欲滴的丹药,小心地送入他唇间。
丹药入口即化。
晏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看到沈璃的瞬间,亮起了一抹全然信赖的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沈璃的衣角,像抓住了风雨飘摇中唯一的浮木。
沈璃心中一软,摸了摸他的头。
“吱呀——”
房门被推开,花铃探进一个脑袋,见所有人都醒着,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乖巧的晏婴,又看了看已经自己回来,站在窗边一夜未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赤练,最后目光落在沈璃苍白的脸上。
“我说,你们两个,”花铃一屁股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还要冷战到什么时候?一个差点把人脖子抹了,一个就硬邦邦地杵在那儿让她抹,怎么,就这么喜欢相爱相杀的戏码?”
赤练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沈璃垂眸,沉默不语。
花铃“啧”了一声,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顿:“赤练,我问你,你要报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死去的族人瞑目,还是为了让自己心里痛快?”
赤练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声音嘶哑:“有区别吗?”
“当然有!”花铃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你若是真为了族人,就该想着怎么揪出幕后真凶,将他们连根拔起,而不是把刀挥向一个同样身不由己的孩子。′1-3\3,t·x_t..?c/o.m′趁人之危,虐杀一个连神智都没有的幼童,你觉得你九泉之下的家人,会为你拍手叫好吗?”
这番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扎进了赤练最痛苦也最迷茫的地方。
她猛地回头,眼中满是血丝,死死地瞪着花铃。
花铃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你恨血瞳,没错。可晏婴,他有得选吗?那个烙印是自己刻上去的吗?他连自己的出身都决定不了!你把仇恨发泄在他身上,除了能让你暂时爽一下,还能得到什么?这跟那些草菅人命的魔修有什么两样?”
“我……”赤练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花铃转向沈璃:“还有你!我知道你想救人,可你那副‘随便你怎么想’的死样子给谁看呢?赤练是你的朋友,是跟你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队友!她的家人被血瞳杀了,那是她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你让她怎么冷静?你就不能好好跟她说话,哄哄她吗?”
被点名的两人,一个像被戳破了伪装的刺猬,一个像被当头棒喝的闷葫芦,都愣住了。
花铃叉着腰,像个训斥不懂事孩子的大姐头,最后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难受。赤练,沈璃救晏婴,不是不把你当朋友,恰恰是因为她把你当朋友,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复仇,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而沈璃,你也该明白,赤练的痛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她一手拉过一个,强行把她们的手按在了一起。^7^6′k·a.n·s^h_u_.¢c_o?m¢
“好了,都过去了。我们是一个队的,天大的事,一起扛。”
赤练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沈璃的手心,却透着丹修特有的温热。
良久,赤练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璃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了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窗外的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阴霾,暖洋洋地照了进来。
赤练抬起头,眼中的疯狂与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她懂了。
弱者的复仇,是迁怒于更弱者。
而强者的复仇,是挥刀向真正的敌人。
自那之后,赤练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再沉湎于仇恨,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庭院里,每日都能看到她不知疲倦练剑的身影,剑招越发凌厉,气势也越发沉凝。
沈璃则默默地为她炼制了许多辅助修炼的丹药,悄悄放在她的房间。
有些感谢,不必说出口,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
清谈大会的决赛之日,终于到来。
最后的擂台上,站着整个大会最引人瞩目的两支队伍。
天烬小队,与璃火小队。
楚嚣依旧是一身玄衣,神情淡漠,身后站着恢复如初、却频频向沈璃投来粘人目光的晏婴。
而另一边,沈璃五人站上擂台时,台下响起了一片惋惜的叹息声。
经历了之前与太虚宗队伍的殊死搏斗,又强行融合五行灵力,沈璃、赤练、花铃几人的伤势都未痊愈,此刻体内灵力虚浮,面色也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这还怎么打?”
“是啊,璃火小队虽强,但个个带伤,对上全盛状态的天烬小队,毫无胜算啊。”
“可惜了,本以为能看到一场龙争虎斗。”
沈璃听着台下的议论,神色平静。
她很清楚,以她们现在的状态,若是强行开战,不仅必败无疑,更可能给队友留下难以根除的道伤,得不偿失。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楚嚣。
楚嚣也在看她,那双深邃的紫眸中没有半分轻视,只有一片了然。
两人隔着十丈的距离,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无需任何言语,沈璃便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不必勉强。
她释然一笑,随即转身,对着裁判的方向朗声道:“我们,认输。”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阵阵议论。
但高台之上,玄天宗及其他宗门的长老们,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此女,有大将之风。”
“知进退,懂取舍,不为一时意气断送前程,是个好苗子。”
能屈能伸,比一味逞强,更需要勇气与智慧。
沈璃此举,非但没有让她失了颜面,反而赢得了更多前辈的欣赏。
最终,天烬小队毫无悬念地夺得魁首。
璃火小队虽败犹荣,夺得第二,创造了玄天宗近百年来在清谈大会上的最好成绩。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第三名的归属。
既不是其他老牌强宗,也不是什么黑马,而是素来被人当做笑谈的合欢宗。
苏晴与陆离二人,凭借着精妙绝伦的配合与脱胎换骨的实力,一路过关斩将,竟硬生生杀入了前三。
在最后的领奖台上,万众瞩目之下,苏晴与陆离手捧着奖杯,却并未立刻下台。
两人对视一眼,竟齐齐转向璃火小队的方向,当着所有人的面,遥遥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大礼。
苏晴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传遍了整个会场:“今日我与陆离能站在这里,全赖沈璃道友当日在灵淼森林中,慷慨让出万年血灵芝!此恩此情,合欢宗上下,没齿难忘!”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万年血灵芝?那可是能让修士脱胎换骨的绝世天材地宝!沈璃竟然就这么让出去了?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沈璃身上,震惊、钦佩、难以置信……
玄天宗的弟子们与有荣焉,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而太虚宗的席位上,则是一片死寂。
清源长老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身后的太虚宗弟子们,每一个都用怨毒至极的目光死死盯着台上的沈璃与楚嚣,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一边是心胸开阔、声望达到顶点的玄天宗天才。
另一边是心胸狭隘、手段龌龊、名声扫地的太虚宗。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大会落幕,人群散去。
旅舍的屋顶上,沈璃独自坐着,吹着晚风。
一个酒坛子从旁边递了过来,伴随着一个慵懒的声音:“喝一杯?”
是楚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