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发75毫米榴弹精准地命中了东门城楼的副楼。-优*品~暁?说^徃′ ·埂,辛^最!快¨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砖石和木梁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抛向空中，化作纷飞的碎屑。张文国被身边两名忠诚的警卫死死地按在地上，碎石和土块雨点般砸在他的钢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声响。
“团长！鬼子炮击开始了！”一名警卫的声音在他耳边嘶吼，试图盖过那持续不断的轰鸣。
张文国猛地推开警卫，半跪着探出身子，举起望远镜。镜片中的世界在剧烈地颤抖。远方的地平线上，日军的步兵集群如同蚁群般从地平线下涌出，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浪潮，向着县城汹涌而来。在这股浪潮的最前端，是三辆89式中型坦克，它们如同史前时代的钢铁巨兽，碾压着焦黑的土地，发出隆隆的轰鸣，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守军将士的心脏上。
城外，由李记负责的第一道防线己经完全笼罩在日军的炮火之下。爆炸的气浪一波接一波地扫过战壕，掀起的泥土几乎要将人活埋。
李记吐掉满嘴的泥沙，扯着嗓子对身边一名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年轻士兵吼道：“抖个球！怕了？怕就给老子尿！尿完了就给老子把枪攥紧了！当兵吃粮，今天就是把命还回去的时候！早晚是个死，多拉几个鬼子垫背就赚了！”
他的话粗俗不堪，但在这种环境下，却比任何鼓舞人心的口号都更能安抚人心。那年轻士兵果然停止了颤抖，他学着李记的样子，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将步枪抱得更紧了。
日军的坦克越来越近，那移动的钢铁堡垒带来的压迫感是语言无法形容的。-k/u`n.l,u^n.o*i*l,s\.¨c·o+m·它的炮塔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口仿佛一只凝视着猎物的眼睛，让阵地上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而压抑。
“一百米！都给老子沉住气！”李记大声地报着距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最前方的那辆坦克。
“八十米！”
“五十米！开火！”
随着李记一声令下，阵地上所有沉寂的火力点瞬间爆发。捷克式轻机枪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吼叫，老旧的汉阳造步枪也拼尽全力地喷吐着火舌。子弹汇聚成一道稀疏的火网，打在坦克的正面装甲上，溅起一连串无力的、嘲讽般的火星，然后被轻易弹开。
日军的步兵训练有素，枪声一响，他们立刻散开，以坦克为移动掩体，娴熟地用精准的步枪和掷弹筒开始对守军的火力点进行逐一清除。
“轰！”一辆坦克停了下来，炮塔完成了最后的瞄准。70毫米火炮喷出致命的怒火，守军阵地左翼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连同沙袋工事一起，被炸得飞上了半空。三名机枪手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漫天血雾。
“狗日的！”一个名叫王二虎的壮硕士兵眼都红了，他看着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瞬间消失，理智在刹那间被怒火彻底吞噬。他怒吼一声，从腰间解下西颗捆在一起的长柄手榴弹，用牙咬开导火索的防潮纸，猛地一拉。
“嗤——”
青烟冒起。王二虎没有丝毫犹豫，从战壕里一跃而起，迎着坦克的方向发起了决死冲锋。
“王二虎，回来！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李记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微弱。/w?o!s!h!u·c*h_e?n~g,.·c!o*m¨
日军的步兵立刻发现了他这个突出的目标，几支三八大盖同时开火。子弹“噗噗”地打在他的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他宽厚的胸膛上瞬间多了几个血洞。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依旧踉踉跄跄地向前猛冲，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砰！”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右腿膝盖，他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但他没有停下，用仅存的左腿和双手奋力地在地上爬行，身后在焦土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在距离坦克还有不到十米的地方，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那捆冒着烟的手榴弹奋力扔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悲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坦克的履带旁。
轰然巨响，一团夹杂着黑烟的火光腾起。坦克的履带被炸得火星西溅，几块钢片飞溅开来，但对于这十几吨的钢铁巨兽来说，这点威力还不足以致命。它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便继续向前。
坦克的同轴机枪喷出火舌，密集的子弹瞬间将王二虎尚在抽搐的身体打成了筛子。
“操你妈的小鬼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王二虎的死亡，像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整个阵地的火药桶。
“给二虎报仇！”
“算我一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个又一个士兵，沉默地从腰间摘下手榴弹，用布条死死地绑在身上。他们中有人脸上还带着稚气，或许昨天还在跟家里的老娘吹牛。但此刻，他们脸上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的眼神和身边的战友对视一眼，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猛地跳出战壕，如同一群扑向烈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三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城楼上，张文国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目睹了这飞蛾扑火般的一幕幕。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首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知道，军火库己经被炸，永安县成了一座没有补给的孤城。这样用人命去填，是一种最愚蠢、最无奈的消耗。今天死一百，明天死两百，用不了三天，他手下这点兵力就会被彻底耗光。
“不能再这么打了……”他喃喃自语，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这痛苦的抉择，必须由他来做。
“传我命令！”张文国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营、二营交替掩护，放弃外围阵地，全军撤回城内！快！”
“团长？！”身边的参谋长愣住了，他急切地说道，“我们还能打啊！弟兄们的士气还在！”
“士气？”张文国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吼道，“士气能挡住坦克的炮弹吗？你想让弟兄们都死光在这里吗？这是命令！执行！”
参谋长被他眼中的疯狂和痛苦所震慑，立正敬礼：“是！”
撤退的军号声在炮火中艰难地响起。那声音凄厉而悲壮，仿佛在为牺牲的英魂送行。前线的士兵们听到号声，虽然满心不甘，但军令如山。他们开始用更猛烈的火力压制敌人，掩护身边的战友交替后撤。他们搀扶着伤员，抬着重伤员，一步步退向那座厚重的城门。
张文国转向李记，下达了新的指令：“老李！带着你的人，把我们所有的地雷、诡雷，能用的家伙全都给老子埋进城里！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口，都不能放过！告诉弟兄们，把房子当工事，把墙壁当掩体！小鬼子想进城？行！老子就让他们用命一步一步地往里挪！”
“明白！”李记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比刚才惨烈十倍。他立刻带着工兵，开始执行这个“焦土”计划。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退入城内，“轰隆”一声，在十几名士兵的合力推动下，厚重的包铁城门被死死关闭，巨大的门栓被插上。城墙内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城内，幸存的士兵们精疲力竭地靠着墙根，大口地喘息。许多人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战友的。他们沉默地检查着武器，填充着子弹，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硝烟、鲜血和深入骨髓的悲愤。
张文国看着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仁慈和侥幸都必须被抛弃。
他拔出腰间的中正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弟兄们！我们没有退路了！身后就是我们的父老乡亲！想活命，就拿起你们的枪，跟着我，跟小鬼子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回应他的，是全体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张文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这座古老的县城，即将变成一座巨大的血肉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