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仙人柱顶部的烟洞洒落进来,郭春海睁开眼睛,发现二愣子己经不在铺上了。′鸿¨特?晓-税`惘′ ~罪′薪_漳·结?埂¨新?快-
火塘里的余烬还泛着暗红,吊在上面的铁锅冒着丝丝热气,飘出肉粥的香味。他伸了个懒腰,肩膀上的伤口己经结痂,只余下一丝隐隐的痒。
"醒了?"乌娜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狼皮门帘被掀开,姑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马奶走了进来,"阿妈刚挤的,趁热喝。"
郭春海接过碗,指尖相触的瞬间,姑娘的耳根悄悄红了。
自从他成功猎犴归来,乌娜吉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山神下凡,亮得能点燃干草。
"二愣子呢?"郭春海啜饮着马奶,温热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腥甜滑入喉咙。
"跟托罗布他们去遛马了。"乌娜吉跪坐在火塘边,往里面添了几根松枝,"阿爸说今天要教你鞣犴皮。"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乌娜吉刚掀开门帘,馒头就"嗖"地钻了进来,浑身是雪,兴奋地扑向郭春海。
紧接着二愣子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海哥!快出来看!托罗布逮着只活兔子!"
郭春海披衣出门,被阳光刺得眯起眼。
老金沟的清晨热闹非凡:女人们忙着挤奶、煮茶;孩子们追着猎狗在雪地里打滚;几个老猎人坐在向阳处,用骨针缝制皮具。
远处的围栏里,十几匹鄂伦春马正在悠闲地吃草。
托罗布站在空地上,手里拎着只灰兔,得意洋洋地向众人展示。
见郭春海出来,他咧嘴一笑:"郭兄弟,晚上加菜!"
自从猎犴归来,托罗布对他的态度彻底变了,从处处针对变成了真心佩服。郭春海走过去,接过兔子检查了一下:"后腿套子逮的?"
"可不!"托罗布比划着,"就你教的那个连环套,好使!"
格帕欠凑过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皮囊:"昨儿个按你说的法子下的套,逮着俩紫貂!孟首领说这张皮子至少值五十块钱!"
郭春海笑着摇摇头。¨比~奇?中!雯*徃¢ ,勉^肺\粤′黩?这些鄂伦春小伙子学东西快得惊人,他只不过把上辈子跟老猎人学的几手绝活教给他们,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郭小子!"阿坦布的声音从大仙人柱方向传来,"过来!"
老猎人今天气色很好,花白的辫子梳得一丝不苟,腰间挂着那把祖传的猎刀。他面前摊着一张完整的犴皮,正在用骨刀刮去残留的脂肪。
"看着。"阿坦布示意郭春海蹲下,"鞣皮子最重要的是力道,重了伤毛根,轻了去不净。"
郭春海认真观察着老猎人每一个动作。阿坦布的手法极其娴熟,骨刀在皮子上划出均匀的纹路,既去除了脂肪,又不伤及毛囊。
"试试。"阿坦布把骨刀递给他。
郭春海接过刀,模仿着阿坦布的动作开始操作。起初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阿坦布在一旁看着,满意地捻着胡子:"不错,是个手艺人。"
"阿爸!"乌娜吉端着一碗热茶走过来,"您别老使唤郭大哥干活!"
"哟,这就护上了?"阿坦布哈哈大笑,接过茶碗喝了一口,"丫头,按咱们鄂伦春的规矩,男人不会鞣皮子,怎么给媳妇做衣裳?"
乌娜吉顿时羞红了脸,把茶碗往郭春海手里一塞,扭头就跑。
阿坦布笑得更欢了,拍拍郭春海的肩膀:"明年六月篝火节,给你们办婚事。"
郭春海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碗。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心跳如鼓。上辈子孤独半生,何曾想过能有这样的福分?
"谢谢阿爸。"他轻声说,用的是鄂伦春语中对岳父的尊称。
阿坦布眼睛一亮,重重拍了拍他的背:"好小子!"
午后,郭春海正在仙人柱里整理猎具,门帘突然被掀开一条缝,乌娜吉的小脸探了进来:"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比~奇?中!雯*徃¢ ,勉^肺\粤′黩?"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乌娜吉今天穿了件崭新的鹿皮袄子,腰间系着条红腰带,辫梢上绑着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去哪儿?"郭春海问。
"秘密!"乌娜吉回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鄂伦春姑娘出嫁前,都要带心上人去的地方。"
走了约莫半小时,眼前出现一片白桦林。林中有个天然形成的小温泉,热气蒸腾,周围积雪都融化了,露出青黑色的岩石。
"这是..."郭春海愣住了。
"圣女泉。"乌娜吉的脸红得像熟透的山丁子,"我们鄂伦春人相信,在这里...在这里..."她声音越来越小,"在一起...能得到山神的祝福..."
郭春海顿时明白了姑娘的意思,耳根子烧得发烫。上辈子他活了西十多年,哪经历过这种阵仗?
"我...我们..."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乌娜吉突然噗嗤一笑:"想什么呢!"她从怀里掏出两个小木偶,"是来让山神见证这个!"
郭春海这才看清,木偶是一男一女,雕刻得栩栩如生,还用颜料画上了服饰——分明就是他和乌娜吉的模样。
"我刻的。"乌娜吉骄傲地说,"按我们鄂伦春的规矩,定情的人要把木偶放进圣女泉,如果浮起来,就说明山神同意了。"
她拉着郭春海跪在温泉边,低声念了一段鄂伦春语的祷词,然后将两个木偶轻轻放入水中。木偶在热气中晃了晃,慢慢浮了起来!
"山神同意了!"乌娜吉欢呼一声,突然转身抱住郭春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现在你跑不掉了!"
郭春海呆若木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乌娜吉看他这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汉人就是害羞!我们鄂伦春姑娘喜欢谁,就要大声说出来!"
回村的路上,乌娜吉一首牵着郭春海的手,哼着欢快的小调。郭春海的心像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路过一片灌木丛时,姑娘突然凑到他耳边:"其实...阿爸说定了亲...我们...我们可以提前..."
郭春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正不知如何作答,远处突然传来二愣子的大嗓门:"海哥!乌娜吉!快回来!"
两人赶紧分开。二愣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老猎人巴图来了!说是在石砬子发现了个熊仓子!阿坦布正召集人手呢!"
郭春海眼睛一亮。熊仓子就是黑熊冬眠的树洞或岩洞,猎熊仓子是鄂伦春人冬季最重要的狩猎活动之一。
三人匆匆赶回村子,果然看见阿坦布的仙人柱前围满了人。老猎人巴图正在比划着什么,周围人时不时发出惊叹。
"...绝对是个大家伙!"巴图激动地说,"洞口有新鲜抓痕,周围的树皮都被蹭掉了一大片!"
阿坦布捻着胡子沉思:"这个时节打仓子,风险不小啊..."
"阿爸!"托罗布跃跃欲试,"让我带人去!"
"不行!"阿坦布断然拒绝,"没经验的毛头小子去猎仓子,就是给熊送口粮!"
郭春海挤进人群:"阿爸,我能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阿坦布眯起眼睛:"你打过仓子?"
"打过。"郭春海沉稳地回答。
上辈子他跟老猎人学过猎熊仓子的绝活,只是苦于没有好装备,一首没机会实践。
阿坦布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好!你、我、巴图,再带上托罗布和格帕欠见见世面。"
乌娜吉急了:"阿爸!太危险了!"
"丫头,"阿坦布摸了摸女儿的头,"好猎人不是养出来的,是练出来的。"他转向郭春海,"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当晚,郭春海在仙人柱里仔细检查装备。
猎刀磨得锋利,绳索盘得整齐,阿坦布送的那杆三八大盖擦得锃亮。
二愣子在一旁帮他整理干粮,嘴里不停念叨:"海哥,俺也想去..."
"不行。"郭春海头也不抬,"猎仓子不是闹着玩的。"
"可..."
"没有可是。"郭春海抬起头,"你留在村里,帮我照顾乌娜吉和馒头。"
二愣子撇撇嘴,突然压低声音:"海哥,乌娜吉跟你说啥了?今天她看你的眼神,啧啧..."
郭春海抄起一块兽皮砸过去:"少打听!"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也该找个姑娘了。我看格帕欠的妹妹不错..."
二愣子顿时涨红了脸:"俺...俺不要..."
正闹着,门帘一掀,乌娜吉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件崭新的皮袄:"试试合不合身。"
皮袄是用郭春海猎的那头犴的皮做的,内衬缝着柔软的兔毛,领口袖口都绣着精美的花纹。郭春海穿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真好看。"乌娜吉帮他整理着衣领,眼睛亮晶晶的,"我绣了整整七天呢。"
二愣子在一旁挤眉弄眼,被郭春海瞪了一眼,赶紧借口遛狗溜了出去。
"明天...小心。"乌娜吉突然抱住郭春海,把头埋在他胸前,"我...我等你回来。"
郭春海轻轻搂住姑娘,闻着她发间松枝的清香:"放心,我可是猎过犴的人。"
乌娜吉抬起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跑开了。
郭春海呆立原地,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让他心跳如雷。
窗外,兴安岭的夜空繁星点点。
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又很快归于寂静。
郭春海摸着新皮袄柔软的毛领,思绪万千。
明天将是一场恶战,但此刻他心里装着的,全是姑娘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