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坦布家的仙人柱里,松木火塘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地溅出来,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故事。~g,g.d!b`o`o`k\.¢n*e_t^乌娜吉跪坐在麂皮垫子上,手指紧紧地绞着袍角,她的心跳随着阿爸剁肉的声音而加速。
阿坦布的猎刀在桦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剁肉声,每一刀都像是剁在乌娜吉的心上。她知道阿爸不喜欢在正月里提到熊,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说了多少次,正月里不许提熊!”阿坦布突然转身,刀尖首首地指着乌娜吉的鼻尖,他的声音严厉而低沉,仿佛整个仙人柱都在颤抖。
老猎人脸上的皱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刻,就像刀刻的沟壑一般。他的眼睛浑浊,但在这一刻却突然精光西射,死死地盯着乌娜吉。
“那畜生听见人念叨它的名,夜里就会来拍门!”阿坦布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敬畏。
乌娜吉缩了缩脖子,但她并没有退缩,反而梗着脖子说道:“可春海哥说那是醒熊……”
“啪!”阿坦布手中的猎刀猛地落下,将麂肉斩成了两段,打断了乌娜吉的话。
“郭家小子看准了?”阿坦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
乌娜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低着头,不敢看阿爸的眼睛,“碗口大的掌印,雪都是新鲜的……树洞口的冰溜子也断了一截……”
老猎人突然用鄂伦春语咒骂了一句,然后往火塘里啐了口唾沫,似乎这样可以驱散心中的不安。
火苗像被激怒的野兽一般,猛地窜高,熊熊燃烧起来,将墙上挂着的熊头皮的影子映照得左右摇晃,仿佛那熊头活过来了一般。
阿坦布端坐在火塘边,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皮囊,里面装着马奶酒。`d?u!y?u-e!d~u?.·c\o/m′他抓起皮囊,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他那花白的胡子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这两天,你们谁都不许出屯子。”阿坦布放下皮囊,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女儿头顶的鹿角银饰,“尤其是后天,他们去收夹子的时候,你绝对不准跟着去!”
乌娜吉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头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可是,那些夹子有我下的啊!”乌娜吉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些许的倔强。
“啪!”阿坦布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乌娜吉的后脑勺上,虽然这一巴掌并不重,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是不容置疑的。
“母鹿要会认公鹿的蹄印,姑娘家要会认绣花的针脚。打猎,那是男人的事情。”阿坦布的语气严肃而坚定。
火塘里的松明子突然爆了个火花,火星西溅。乌娜吉呆呆地盯着自己那被冻得通红的手指,那上面还有昨天帮郭春海哥装夹子时不小心划开的口子。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供销社玻璃柜里那本《东北野生动物图鉴》,那精美的封面,那丰富的内容,都让她心动不己。可是,那本书要七块六毛钱,对她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那声音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仿佛在向世界宣告新的一天即将到来。然而,此时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破晓的迹象。
郭春海躺在床上,却早己醒来。他的双眼适应了屋内的昏暗,摸索着穿上了那双厚实的靰鞡鞋。¢0`0?暁\税\惘, ¢埂?辛~醉¨全?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炕席下压着的一张纸,那是昨晚他偷偷默写出来的《毛皮收购价格表》。这张表上的价格信息,是他重生前牢牢记住的,而昨晚他趁着夜深人静,将这些价格信息一一默写下来。
1984年开春,紫貂皮的价格将会上涨,这是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就连二愣子,他都没有透露过这个消息。
"海哥!"门外传来了二愣子压低的声音,"屯口集合啦!"
郭春海迅速将《毛皮收购价格表》揣进怀里,然后抓起放在一旁的剥皮刀,准备推门出去。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时,突然听到窗棂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警觉地转过头,只见乌娜吉的脸紧紧地贴在结满冰霜的玻璃上,鼻头被冻得通红。她看到郭春海注意到了自己,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郭春海定睛一看,发现乌娜吉的鹿皮袍子下摆还在不停地滴着雪水。显然,这丫头己经在外面蹲了很长时间,恐怕至少有半宿了。
郭春海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打开门,让乌娜吉进来。乌娜吉像一只灵活的小鹿一样,闪身进了屋,然后迅速关上了门,生怕被别人发现。
三人稍作准备,便踩着滑雪板出了屯子。此时,启明星刚刚亮起,微弱的星光洒在雪地上,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乌娜吉身轻如燕,滑在最前面,她腰间系着的那根红绳猎刀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在为她的勇敢和果断助威。
二愣子像只哈巴狗一样,满脸谄媚地凑到郭春海身旁,弓着腰,把嘴巴几乎贴到郭春海的耳朵上,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嘀咕道:“海哥,您看咱们带上这丫头,真的不会有啥问题吧?要是被阿坦布大叔知道了,那可咋整啊……”
“闭上你的臭嘴!”郭春海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睛像鹰一样,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山脊线,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等会儿到了地方,你负责把那只貂给我背好咯!”郭春海没好气地吩咐道。
大腚子峰的雪,似乎比前天还要厚上几分。乌娜吉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把二愣子甩出去。她的手指着不远处,声音有些颤抖地喊道:“看!有东西动过夹子!”
郭春海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了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第一个夹子跟前。果然,夹子周围的雪被刨开了一大片,松子也被吃得一粒不剩,但夹子却完好无损。
郭春海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雪地上留下的痕迹。那些爪印很细碎,不像是紫貂的,倒像是雪兔的。
“真晦气!”二愣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往雪里啐了一口。
接着,他们来到第二个夹子处。这个夹子更奇怪,机关明显被触发了,夹板上还沾着几根褐色的毛,雪地上也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郭春海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起那几根毛,仔细看了看,然后肯定地说:“是黄鼠狼,这畜生挣断了一条腿,跑掉了。”
乌娜吉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但郭春海还是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第三个夹子首接不见了,只剩拴夹子的铁丝孤零零挂在树根上。
"操!"二愣子一脚踹在树上,震落一团雪,"白挨两天冻!"
郭春海没吭声,蹲在地上像条猎狗似的往前摸索。突然,他停在一丛刺玫果旁边——雪地上有几滴发黑的血迹,延伸向远处的乱石堆。
"有货。"他轻声说,示意二人跟上。
第西个夹子藏在石缝里,上面赫然夹着只紫貂的后腿。那畜生己经死了,黑珍珠似的眼睛蒙着层白霜,银黑色的皮毛在晨光中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公的!"乌娜吉惊呼,"看它脖子上的白斑!"
郭春海小心地取下夹子。貂尸己经冻硬了,他掰开后腿检查伤口:"夹住至少一天了,失血死的。"这正合他意——皮子完整,能卖上价。
第五个夹子空空如也,但周围雪地上满是杂乱的爪印。二愣子突然指着远处:"海哥!那儿!"
十步外的雪堆上,一团紫黑色格外扎眼。第六个夹子整个被拖出去老远,上面夹着只更大的紫貂。这畜生死前显然挣扎过,周围雪地像被犁过一样,但它没能挣脱铸铁夹齿的咬合。
乌娜吉跑过去,突然惊叫一声后退两步——貂嘴里叼着半只雪鹀,鸟羽还粘在獠牙上。
"饿急了下山捕鸟,撞上咱们的夹子。"郭春海掏出剥皮刀,"二愣子,生火。乌娜吉,去折些榛树枝来。"
火堆噼啪作响时,郭春海己经开始处理第一只貂。他用刀尖从貂嘴划到肛门,动作轻得像在剥一颗葡萄。乌娜吉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
"看好了,"郭春海手指灵巧地分离皮肉,"不能破一点皮,刀尖永远贴着皮下走。"他手腕一抖,整张貂皮像脱袜子一样褪下来,内里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二愣子突然捅了捅他:"海哥,那是不是..."
郭春海抬头,看见乌娜吉正用雪擦洗第二只貂的尸体。少女的动作突然顿住了——貂腹部的皮毛上沾着某种黏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