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养不活?”老者指着村子说,“客人有所不知,那铁路工地上的活计,都是承什么……”
“承包!”另一位老者接话道。)?微)趣:·小¢说}1t {?首÷发¨-
“对对对,承包,一家人承包三五十丈长的地段,全家老小齐上阵,咱们今日是轮值看守村子的,不然也去工地了。”老者说,“工地上麦子面掺鱼粉的大饼,两文钱一个,高粱面掺鱼粉的大饼,一文钱一个,一个壮劳力吃两个就饱了,像我们这样的老头子,一个就饱了……”
张蔷点点头,又问:“村子里打了几口这样的深井?人畜饮水没问题吧?”
“我们村是小村,打了三口,人畜饮水用不完,所以客人不必客气,将你们的水袋装满。”
刚才接话的老者又来接话:“要不是有这水井啊,遇上这样的大旱,村里人只好逃荒去!吃水不忘挖井人,村里人商量着,等今年挣了钱,要给皇城里的太后她老人家建一座生祠呢……”
张蔷:……“老人家,村子里既然有水井,你们就没想着种点庄稼?种点土豆、红薯喂牲口也好啊。”
老者道:“怎么不种,村西头那里打了一口深井,能浇百十亩地,村人们在那里种了土豆和红薯……这季节也快收获了……客人一看不就是庄稼人,那么精贵的粮食,哪能拿来喂牲口呢,晒干后磨成粉,掺着鱼粉,一家人就能过一冬呢。+微\趣,小^说+网_ ^无′错.内¨容*”
接话的老者又来接话了:“早两年,连薯藤也被吃掉,自从能出外做工挣钱,薯藤才轮得到牲口们吃呢。”
舜华不解地问:“既然能用井水浇地,村子里为何不多打几口?那样不就能多种一些庄稼了么?”
老者笑呵呵呵地道:“种地哪有做工挣钱啊?一家人到工地上去干活,一年下来刨去嚼用,还能剩下三二十两呢,要是在家里种地,这年景,一年下来能吃饱就不错了……”
谁说百姓不会算账?这不算得精着呢。
张蔷指着挤在远处看热闹的一堆孩子问:“你们村没有社学吗?这些孩子没上社学?”
老者道:“社学在张家村,那个村子大,周围五个村子的孩子,都去那里上学,这不工地上能挣钱么?大点的都回来挣钱去了,小的回来看家……”
大明开国后,朱元璋在洪武八年,下令各乡村设立社学,招收 8-15 岁儿童,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及《御制大诰》,兼具教化与识字功能,教师由地方推举 “学行端谨” 者担任。
所以大民百姓,许多是识字的,明代的话本小说之所以流行,也是因为有广大的识字群体,白话小说才有市场。′如^文_网* *免-费!阅_读*
百姓之家的孩子,能识得几个字,算得清家里开销,田税多少就行了,一般农家孩子,也就上个一两年。
只有绝顶聪明的学生,家里或族里才会出钱供他们继续读书。
张蔷没有进村,村里只有几位留守老人和孩子,她怕吓着人家,待护卫们饮完马后,就起身告辞,回到大道继续前行。
张泉上前来道:“夫人……刚才耽误了一个时辰,队伍得加快马速,才能在天黑前赶到良乡驿……”
“加吧,让马小跑起来。”张蔷轻轻夹一下马腹,身下那匹油光水滑的蒙古俊马,就开始小跑起来。
平安有两匹汗血宝马,是漠西蒙古的卓哩克图汗内附时赠送的礼物,他准备送一匹给张蔷,用着出巡时的座骑。
张蔷觉得汗血宝马太扎眼,不适合微服出巡,最后挑了两匹神骏的蒙古马,蒙古马耐力好,适合长途骑乘。
舜华追上来,吹捧道:“还不错哈,都旱了五年了,还没有饿死人,功劳大大的啊。”
张蔷撇嘴道:“这才刚出京城,又是驿道边的村子,能说明什么问题?要过了涿州,才能看到真实情况。”
傍晚,到了良乡驿,这是一个大站,驿站边己经形成了一个集镇,远远望去,灰扑扑的一片瓦房顶,趴在大地上。
镇子外,靠近驿道边有一条干涸的河流,过了桥,就是驿站,却有两座院子,一座陈旧古朴,另一座红砖灰瓦的新院子,人来客往地十分热闹。
领着锦衣卫在前面开路的朱良辅,将众人领进了旧院子,他来到张蔷面前解释道:“夫人,咱们住的是官驿,旁边那座新院子,是驿站开设的客栈,人多眼杂,没有官驿清静。”
张蔷赞赏道:“你考虑得周全,今儿就住官驿,下一个驿站住客栈。”
良乡驿是离京城最近的驿站,出入京城的官员很多,故而建得很大,里面不但有各种规格的房间,还有各种规格的院子,张蔷一行,住的是天字号院子,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专门用来接待三品以上的朝廷高官。
三间正房,张蔷和舜华各住了一间,姜柔带着两名宫女,和舜华的一名丫鬟,住了西厢房,张泉带着两名小太监,与王子义住东厢,护卫和车夫们住在第一进的倒座房里,专门给高官们的随从住宿的地方。
小小的院子十分精致,假山水池里流水潺潺,抄手游廊的地面铺的是青砖,客房里陈设的家具,全是花梨木的,棱花窗上镶嵌的是彩色玻璃,挂着两层窗帘,一层轻纱,一层素缎,奢华得很。
“难怪那么多人要挤破头地当官,”舜华感慨道,“看看这享受,啧啧……”
“也就富裕之家一座主院的档次,”张蔷道,“要是没有这点享受,谁还愿意做官啊?”
舜华语带讥讽地道:“也是哈,后世有个贪官和坤说过,只有让当官的吃饱了,他们才能更好地为皇帝做事。”
“既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饱嘛,”张蔷说,“这院子,也就座富贵人家主院的陈设水平吧,你自己说说,你在阜财坊的院子,哪一点比这里差了?”
“那能一样么?”舜华说,“那是俺自己的钱,这是公帑,哪有可比性?”
进了房间,居然是一个套房,法容立即就将行李搬到了张蔷房间外面的起居室,她要歇在铺着绣垫子的长椅上,保护太后的安全。
驿站的伙计送来了热水,姜姑姑带人在院门口接着,送到暖阁来,伺候着张蔷洗漱,笑着说:“这客房,连个卫生间都没有,听说隔壁的客栈里,中等以上的房间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呢。”
张蔷说:“明日咱们住客栈!”
晚饭是西菜一汤:炙羊羔、烧鹅、清蒸海鱼、蒜蓉炒红薯叶、海带鱼丸汤,主食是白米饭和白面馒头。
不知道从何时起,朝廷官方招待客人,慢慢兴起了西菜一汤的规格,据说是裕安太后在乾清宫招待臣子时,每次都是西菜一汤,后来逐渐在官场传开来。
晚饭后,张泉奉命叫来驿承,张蔷在中间的客堂里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