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绕着鼻尖,容钰瞬间湿了眼眶,梦里的她顾忌少了许多,也抛开了那些规矩教条,纤细的小手用力锤打着许怀鹤的胸口,带着哭腔责怪他:“你怎么才来啊……”
原本的白雪茫茫变成了熊熊烈火,热气在蒸腾,她和梦里的许怀鹤又一次回到了大殿内,这一次大殿不再因为烛台倒塌而昏暗,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许怀鹤衣袖上的鹤纹,还有被她眼泪沾湿的衣襟。\w!z~s+b,o.o*k*.^c¢o_m/
火蛇在他们周围缭绕,容钰的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但她依旧不愿意放开许怀鹤,紧紧抱着他,攥住他胸口的衣料,半点不害怕。
恍惚间,容钰听到许怀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她有些茫然地抬头,还没等到她看清许怀鹤脸上的神情,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一凉,冰得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终于醒过来了。”
桂嬷嬷担心的脸颊映入眼帘,容钰眨了眨睫毛,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心绪说不上来的复杂,有些无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指尖触感冰凉,原来是用细布做成的冰袋。
她把冰袋推开,春桃立刻上前拿走,心疼地看着容钰苍白的面容,心里恶狠狠地咒了一番昨夜闹事的刺客们,又轻柔地帮容钰拂开贴在脸侧的湿发,用帕子擦去冷汗。
“药已经煎好了,”桂嬷嬷说着,将药碗端过来,用汤勺舀起,试了一下药的温度,等温度适合入口,才递到容钰嘴边,劝着她喝,“宫里的太医已经来过了,太医说您受惊魇着了,开了退热安神的药,没那么苦,您试试?”
从小到大,桂嬷嬷都是这么骗她喝药的,容钰知道这碗药必定和之前一样极苦,别过脸,紧紧抿住唇不想喝。
春桃和桂嬷嬷轮流劝了她一会儿,容钰也不肯松口,只摸着被面上的山茶花刺绣,像被长辈宠溺耍脾气的稚童,直到桂嬷嬷叹了口气:“殿下若是不愿喝,那老奴就只能去求国师大人,请他制一瓶不苦的药丸了。^1,7?n′o·v~e?l+.\c^o/m,”
谁要求他!他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呢!
容钰抖了抖长睫,她鼓起脸,气闷地嘟嘴,声音因为长时间未进米水有些沙哑:“我喝。”
桂嬷嬷无奈,和春桃对视一眼,果然一提起国师,公主殿下就变了。
容钰发热请太医的事自然瞒不过宫里那几位,皇帝又让人送了补品过来,容钰随意挥挥手,让人把装着山参灵芝的木箱放进库房里,没打开看一眼。
喝了这么多年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虚不受补,吃多了补品反而会损害脾脏,加重病症,她不知道父皇心里清不清楚,但这些补品对于她来说聊胜于无。
经历了宫宴上的行刺,父皇多半也无心拆看她送的祝寿礼了,容钰喝完那碗药,露出苦涩的笑,拿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心想罢了,自己的心意到了就行,在府里安然养病就是。
原本平静的京城如同一汪深水,现在陡然被人投入了石块,溅起惊波的同时也惊扰了不少隐藏在暗中的人,每个人都想试一试这水究竟有多深,但都不愿当出头鸟,只是互相警惕地观望着。
容钰对外面的诡谲浑然不觉,眨眼几天过去,她不再发热,手脚都有了力气,也看完了之前看了一半的话本。
那男狐狸精和千金小姐先是私定了终生,考取功名后就立刻上门提亲,本该皆大欢喜,话本就此完结,可惜在新婚那夜,男狐狸精一晌贪欢,不小心露出了原型,把千金小姐吓晕过去。
第二日千金小姐醒来后,男狐狸精还想糊弄,但千金小姐极其聪慧,一口咬定书生不是人,而是精怪。~墈^书~屋\ ?勉+废′粤′黩^
男狐狸精不得不再次现了原型,又说了当年千金小姐的救命之恩,自己是来报恩的。可千金小姐害怕厌恶妖怪,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但又舍不得狐狸精变成人后的样貌品性,且他们若是刚成婚就和离,这叫什么样子!
容钰也看的纠结不已,心里着急,好在千金小姐最后还是被男狐狸精的真心打动,接受了他,终成眷属。
看完之后,容钰觉得新奇又意犹未尽,正想让春桃再出去买几本,就看到春桃掀了帘子进来行礼,将打听到的消息带了回来:“殿下,刑部的人查出来了,是漠北那边派来的刺客。”
“漠北!”容钰吃了一惊,“他们怎么这时……”
后面的话容钰强忍着没有叫出来,但她心里却打起了鼓,心脏砰砰直跳,耳朵都起了嗡鸣。
漠北怎么会这个时候就开始动手,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漠北不再向大夏称臣,挑起边境事端,可是在两年后!
那时父皇才让两国和谈,才推她去漠北和亲,舅舅才死在边关战事里,这一世漠北居然这时就不安分了,那是不是和亲的事情,也会提前?!
容钰差点坐不稳,她摇晃着起身,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手里的帕子都搅成了一团,心乱如麻,最后一跺脚,咬牙对着春桃说:“去拿上好的春风纸来,我要给国师写帖子。”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必须得用些手段,让许怀鹤对自己上心!
许怀鹤收到来自昭华公主的请帖时,正炼制一炉新的丹药。
皇帝被刺客惊扰,近来难以入睡,头痛欲裂,太医院开的药见效慢,皇帝不满,就请他炼制一些安神助眠的丹药,他自然应下,往里添了首乌藤,柏子仁和辰砂等药材,还特意加了孔雀石青。
这种丹药服用后,刚开始会面色红润,安然入眠,到后面毒素慢慢积累,就会指尖发麻,多梦盗汗,到了最后,再配合老皇帝之前服用的那些丹药,心悸昏厥是常有的事,指不定哪次就能中风瘫痪,口不能言,这不比直接刺杀好多了?
小道童拿着帖子进来,许怀鹤盖上丹炉,用帕子净了手,接过烫金的拜帖,展开光滑的春风纸,一字字看过去。
昭华公主的字是簪花小楷,工整干净,笔尖收尾处圆润不含锋芒,每个字都写的很认真,见字如人,便就知道她是怎样的天真纯洁。
当面感谢救命之恩?许怀鹤的神色微动,又看了看信中邀约他相聚的地方,是靠近河岸酒楼上的雅间,也是许多附庸风雅的才子都爱去的地方,方便赏月饮酒,隔岸看花。
上次宫宴,他道不方便有牵扯,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昭华公主神色失望,负气离开,他还以为公主殿下会厌弃了他,冷他好一段时间,没想到……
许怀鹤的指尖拂过纸面,最后按在帖末独属于昭华公主的小印上,他沉思良久,最后仔细收好帖子,放入木匣里,提笔回了请帖。
他本想推脱,现在还不能把昭华公主牵扯进来,但思及那群蠢人这段时日都在互相攻讦,忙着擦干净刺杀的证据,没空来监视他,又改了想法。
“管好你的嘴。”许怀鹤将写好的帖子交给小道童,声音平静,却让小道童起了一身冷汗,“上一个道童是怎么没的,你应该清楚。”
小道童直接跪下,砰砰磕了响头,声音战战兢兢:“奴才明白,奴才既然跟了国师大人,就只衷心国师大人,必然不会多嘴,做多余的事!”
许怀鹤静静看着他离开,转身进了屋内,打开放在桌案上的长木盒,里面是一把青色的长剑,剑柄深青素淡,却独独镶嵌了一颗白色的花型珍珠,如同杀手簪花,显得不伦不类。
许怀鹤摩挲着剑柄,眼里闪过寒芒,惊飞了停在窗外枯枝上的寒鸦,又慢慢散开,恢复平静无波。
不会等太久了。
第14章
*
越接近年关,天气越冷,路边的野狗都不敢轻易上街讨食,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冻住了没来得及潜入水下的鱼,连来往商贸的船只也少了许多。
有一艘破旧的渔船静静停在河岸边,渔网上面挂满了冰霜,透露出一种萧瑟破败的气息。
一街之隔的酒楼上,却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处处雕花生彩,温暖如春,熏香扑鼻,混着酒香和脂粉气,半点感觉不到冬日的苦寒。
楼下的大堂里,食客们热热闹闹地划拳灌酒,谈天说地,楼上雅间里,门窗紧闭,下面传来的声音小了许多,容钰侧耳听着门口的动静,她坐立不安,抓着春桃的手,有些着急地问:“国师怎么还没来?”
春桃既然是从舅舅那里得到的消息,便一定不会有错,外祖父也说过,漠北早有反心,若是这一世提前起兵,她又没有嫁人,多半又会被父皇送去和亲的!
春桃任由公主抓着,她虽然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何如此焦急,就连带着她也不安起来,但还是稳住心神,轻轻拍了拍容钰的手背,柔声劝慰道:“公主殿下莫慌,国师大人肯定很快就要到了,是殿下来早了。”
容钰勉强舒了口气,端起放在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想平复一下心绪,却被大红袍苦得皱了皱眉。
这家酒楼以好酒闻名,茶水却并不怎么样,这大红袍百金一两,十分名贵,但泡茶的人手艺十分生疏,糟蹋了这茶,茶汤本应兼具浓烈的岩骨花香与深邃的苦涩感,但现在只余下了苦,连回甘都极少,也不够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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