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很伤心,眼睛鼻子耳朵一起红了。*E¨Z/晓′税¨罔′ ?已_发/布~嶵+歆_蟑¨洁¢原本双眼皮的眼睛似乎被她用手揉了揉,变成了好几层眼皮,看起来两个眼睛一大一小的。
“是不是有点奇怪?”路曦瞳说着,揉了揉眼睛,试图把自己的眼皮揉回去,只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
“不会,都是你自己。”沈鹤羽说着,起身收拾好了路曦瞳用过的一小摊纸,向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路曦瞳看起来有些狼狈,沈鹤羽认真回想着路曦瞳看起来有些大小眼的眼睛,心底翻涌着一串隐秘的兴奋。
像是终于把始终紧闭着的蚌壳稍微翘开来了一点点,沈鹤羽总觉得看着这样略显狼狈和脆弱的路曦瞳,像是知道了什么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小秘密一样。
这样的路曦瞳,只有他见过。
只有他见过,也就足够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哭?”
“不,这是你的事情。”沈鹤羽摇了摇头:“我确实很想知道,但是并不打算问你。”
“只是,如果你愿意说一说的话,我也会十分乐意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沈鹤羽说着,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都靠在了立起来的枕头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单纯地因为打雷而已……”路曦瞳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矫情了点?”
“我不觉得诶。”沈鹤羽摇了摇头:“比如我,就怕非常大的东西,学名叫做巨物恐惧症。”
“虽然我是男孩子,但是我小时候连奥特曼都不敢看。”沈鹤羽笑了笑:“奥特曼那么高那么大,实在是太可怕了。在我看来,和怪兽没什么区别。”
“这样啊……”
路曦瞳再一次习惯性地屈起了膝盖,双手抱膝:“其实我小时候原本是不害怕打雷的。-x~i*a-o¨s?h_u·o?h¨u′n*.\c*o!m?”
“那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沈鹤羽话刚说出口,立刻又补充道:“没关系,你不愿意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给我听的,我刚才也就是随口一提。”
路曦瞳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一个决心一样地:“没关系的。”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齐女士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心思简单到甚至愿意相信已经在讨债的路上跑路了好几年的路诚的鬼话。
那时候的齐女士还会时不时地和路诚打上几通电话,尽管每次打完电话的最终结果都要给路诚打点钱过去,可是她甘之如饴。
那时候她不相信恋爱时那么好的一个人会一夜之间就变了另一个人,她想赌博固然可怕,可是路诚那么爱她。
他一定会为了自己戒掉赌博,回到家里来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
齐女士就这样心怀期待地等了路诚很多个白天,又心怀怨恨地偷偷哭着埋怨了路诚很多个晚上。
直到她几乎要完全绝望,准备彻底放下路诚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路诚却重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天是凌晨十二点,路诚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左手抱着一大捧花,右手提着齐女士最爱的柠檬蛋糕:“老婆老婆,生日快乐!”
那时候的路曦瞳个子小小手指小小,指着那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奶声奶气:“妈妈,谁?”
“是爸爸。”
齐女士声音轻快,眼神前所未有地明亮;“是爸爸回来了!我们瞳瞳是有爸爸的宝宝,对不对呀?”
“fàfa?”路曦瞳歪着脑袋口齿不清,不明白齐女士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b¢o+o_k′z¨u¢n¨._c+o?m~
“是,爸—爸—”
路诚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把她抛到了天上去。
“路诚你慢一点!别摔到她!”乔女士急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会的,爸爸不会摔到我们瞳瞳的对不对?”
“爸爸!”路曦瞳学说话学的很快。
那似乎是路诚走后的很多年以来,那个小小的家里,第一次有那么那么多的笑声。
路诚在这个家里待了三天,教会了路曦瞳怎么喊爸爸,也教会了齐栀死心。
第四天早上的时候,路诚在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后,便再次不知所踪,似乎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而这似乎便是噩梦的开始:从第四天的下午开始,便不断地有人开始疯狂地敲门,喊着要她们还钱,赶紧把路诚交出来,或者是告诉他们路诚在什么位置。
隔壁的邻居给齐女士发来了照片。照片上,十多个小混混站岗一样地轮流来她家门口砸着门;门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涂抹着不堪入目的字眼。
路曦瞳那时候太小,不认识照片上的字。只记得齐女士看到照片之后,就捂着脸哭了出来。
此后的三天时间里,砸门声音几乎不曾间断。齐女士抱着她窝在被子里,连上班都不敢出门。
第四天,大雨倾盆。齐女士本以为这群小混混应该消停一些,没想到这群人变本加厉,不但每天疯狂砸门,甚至还用雨伞的伞尖吹破了窗户的玻璃。
窗户上破了个大洞,她们住在一楼,门外的那些混混似乎随时都能敲碎窗户闯进来。
齐女士用胶带把破洞勉强补好,一个人开了一瓶白酒,在半夜的砸门声中一边喝着酒,一边一个人默默地哭。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齐女士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路曦瞳那个时候太小太小,还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雨,到了晚上也不肯睡觉,一个人很兴奋地从一个屋子走到另一个屋子。
咔啦,咔啦,咔啦……
路曦瞳循着声音,一路走到了之前被打破了窗户的屋子里。
屋子里没开灯,她个头太矮,也摸不到。只是按照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着窗边走去。
咔啦,咔啦,咔啦……
到底是什么?
路曦瞳歪着头四处转圈,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唰地一下照亮了屋子。
紧随其后地是第二道。
在轰隆隆的雷声之中,路曦瞳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妈妈——!”
“妈妈——!”
就在刚才闪电亮起来的时候,就在那短暂的几个瞬间。
路曦瞳看清了,那咔啦咔啦声音的来源。
一个皮肤黝黑粗糙的男人,正用着粗短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撕着白天被齐女士用透明胶带贴好的玻璃。
与他四目相对的短暂几秒,路曦瞳清晰地看见了自左眼眉弓处贯穿他整张脸的刀疤,以及他那有些阴森的,露着金牙的笑容。
浑身酒气的齐女士摇摇晃晃地跑到屋子里抱起路曦瞳的时候,发现地上一小片温热。
她被吓得尿了出来。
那天之后,齐女士火速搬家,并删掉了路诚的所有联系方式,丢掉了和他所有有关的东西。
那天之后,齐女士中断了和路家所有的来往,请到了城市里最有名的律师,诉讼离婚。
那天之后,路曦瞳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
那天之后,路曦瞳永远地,把对闪电的恐惧刻印在了脑海里。
*
“其实现在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再害怕了,可是……简直像是建立了什么奇怪的条件反射一样,每一次有闪电就害怕得不得了。”
路曦瞳摸了摸鼻子。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之后像是把一颗又红又亮已经顶部发白的超级大痘痘一口气全部挤了出去,说不出的舒畅。
“我可不是每一次都会哭的,今天……今天我的情感有些充沛,只是意外情况而已。”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路曦瞳从前从未和任何人讲起过自己这一地鸡毛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沈鹤羽面前一股脑地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沈鹤羽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打断或是询问些什么,只是专注地听着她说,时而会皱起眉头。
真奇怪,明明说的人是自己,可是沈鹤羽却眼角泛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沈鹤羽抬起手臂,像是想要抱住她一样,可最后却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用另一只手五指交叉地握住了路曦瞳的手。
就像那一天他在飞机上恐高的时候,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样。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回到过去,在那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抱住那个惊吓过度的小女孩。
语言真的是很苍白的东西。
他发现自己在终于知道了她的事情之后,却还是像之前一无所知的时候一样无能为力。
“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的话,以后都告诉我吧。”
沉默了很久,沈鹤羽轻轻地说道。
“你的过去……我没有机会改变,但是我可以让你在未来都尽可能的开心,尽我所能的,让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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