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念头只是短短一瞬,沈冉登时起了一身冷汗,强行将它摁下去。^0-0^小!税+罔* ¨无?错,内/容!
沈冉告退后,偌大的昭阳殿,安静得只剩下龙涎香在香炉中幽幽焚烧的声音。
凝视着宸王烨的睡颜,荷华突然发现,哪怕宸王烨情势危急至此,容太后居住的冷泉台那边,也没有派一个人前来问候。
母子情分之淡薄,可见一斑。
她不由得一声叹息,凝视床上男子的眼神,亦是带上几分同情与怜悯——哪怕宸王烨贵为七国霸主,坐拥江山万里,无限繁华,却连寻常人家最简单的亲情,都难以得到。
“宸王老狗,你说你这大半辈子,都是图什么呢......”
“哪怕你最后真的统一天下,高坐明堂又如何?身边、枕旁、心上,亲朋好友,血亲至爱,一个都没剩下。还不是一介孤家寡人。”
“恐怕你自己都没预料到,最后是我来照顾你吧......”
“说实话,我没有盼你好。不过,我更不想自己倒霉......”
荷华觉得,如果宸王烨这个时候能听见她说话,大概率会被她气得活过来,指着她的鼻尖怒骂她“混账”,以宸王烨的性格,只要能够开创不世功业,无边孤单又算得了什么?
于帝王而言,社稷为重,虽亲亦舍。皇权之上,无人可匹。
不过就算宸王烨骂她混账,她也认了。
毕竟,比起不知是何种性情,甚至很有可能和自己敌对的下一任君王,眼前这个只要自己老实扮演长姊替身,就能讨好的宸王烨,实在容易相处多了。
想到这里,荷华弯下腰,伏在床边,第一次,真情实意地为宸王烨祈祷起来。
“听到没有,宸王老狗,你要赶紧给我好起来啊......”
“本宫还没满十八岁,可不想给你陪葬啊......”
宫苑深深,十七岁王后夹杂着无限忧愁的呢喃,仿佛云雾一般,随着香炉里袅袅的轻烟,一同逸散。′墈¨书!君· .最_芯^蟑/劫\埂!新′筷^殿外,碧瓦朱甍的皇城静
静伫立在夜色之中,九曲回廊前葳蕤如盖的榕树随风而动,点点绿叶零落如雨。
第13章 兆风(12)宫斗,争的是权力地位。……
荷华被人叫醒之际,已是次日中午。
午后的阳光自窗格里折射进来,映得一切都仿佛染了层朦胧而温暖的光色。
在床边趴了一宿,荷华只感觉腰酸背痛,没等她舒展一下身子,念薇忧心忡忡地道:
“小君,不好了,听说陛下遇刺,除了顾丞相、颜太尉、御使大夫周麓,还有太常卿、郎中令、太仆、宗正、少府……一干大人,在殿外要觐见小君。”
荷华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耳聋听错,等她走出昭阳殿一看,外面乌泱泱一群朝臣,年纪最大的丞相顾威,已是花甲之年,鬓发如霜。年纪最小的廷尉叶旭,也有三十余许。
然而不管是谁,年纪如何,在宸国这一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全是一脸焦灼,如同五脏六腑俱受煎熬。看到荷华出来,立即围上前去。
荷华略略扫了他们一眼,只感觉脑子愈发嗡嗡嗡的痛。
——除了还在追查刺客的卫尉沈冉以外,宸国的三公九卿,全部到齐。
不仅如此,容姬之子玄止也立于人群之中,搀扶着顾丞相,深渊般的黑眸沉甸甸凝视着她。
这般阵仗,看来今天她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和交代了。
“王后殿下,陛下情况究竟如何?”顾丞相年事已高,咳嗽着问道。
荷华如实相告:“御医全力救治下,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毒入肌理,伤及灵台,不知何时才能苏醒。?x,w!q¢x^s,.!c,o`m\”
闻言,几位老臣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顾丞相再度开口,向她确认:
“陛下当真短时间内,无法苏醒?”
荷华颔首。
许久许久,如暴风雨来临前夕,天空中密布的阴云一般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顾丞相离开玄止的搀扶,向荷华走近一步,只见他一撩衣摆,向荷华行跪拜大礼,高声道:
“请王后立公子玄止为太子,代陛下监国!”
由顾丞相牵头,更多的朝臣,接二连三地下跪行礼,不同的声音汇聚成相同的河流:
“请王后立公子玄止为太子,代陛下监国!”
……
此起彼伏的声浪里,荷华茕茕独立,隔着跪倒一片的人群,与公子玄止遥遥对视。
从荷华的视角看去,十六岁的少年眉飞入鬓,眼若点漆,头戴墨玉弁冕,腰系螭龙玉带,一身暗红雾绡单衣衬得他肌肤白皙似隆冬初雪,俊秀之中透出一股独属于天命贵胄的锋凛锐利。
比起他的母妃容姬,实际上,玄止才是真正令荷华担忧的那个人。
宸王烨私下曾对荷华如此评价玄止:“此子心思深沉,杀伐决断,遵法家之风,颇似朕年轻时。”
一个宸王烨,已经够令荷华头疼了,再来一个年轻版的他,那还了得?
更何况,自己与容姬的私人恩怨暂且不提,长姊离世之前,可是向宸王烨说得清清楚楚:
“在这紫宸宫中,任谁当王后,妾都能含笑九泉,唯独容姬……”
“若陛下不愿顾念妾与您昔日的一点恩情,执意立容姬为后,妾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
这般凄厉的语气,这样深重的仇怨。
也正是因为长姊的遗言,令宸王烨想起两人少年时的情分,没有采纳前朝的意见,立容姬为后。
如若不然,荷华根本没有机会模仿长姊静纾,于去年年初的春日大祭上,以一曲《卿云歌》翩然起舞,顺利承宠,最终击败无数对手,荣登王后宝座。
不过,这也导致,荷华甫一承宠,就同容姬结下了梁子。
幸而容姬虽然美丽,却着实愚蠢,挑衅手段永远不外乎那几套,每次来犯,都被荷华巧妙地挡了回去。
除了……公子摇光那一回。
想起摇光被宸王烨废黜太子之位的一幕,荷华心头如堵着什么东西,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吃力。
前尘往事,如沉疴顽疾,没有半分化解办法。
如此种种下来,一旦玄止被立为太子,日后登基称王,荷华岂不是第一个就要给宸王烨殉葬?
这样的未来,可不是荷华想要的。
她就算是当太后,那也要当一个舒舒服服,高枕无忧的太后。
见荷华迟迟没有应声,玄止终于开口:“母后?”
少年沉澈的嗓音自人群外飘来,带着初秋夜色般的淡淡凉意,将荷华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后,眄了玄止与众大臣一眼,径自转身,迤逦曳地七尺的裙摆在地面上划出柔婉弧度,声音同样低柔温和:
“本宫还要去殿内照料陛下,立太子的事,容本宫先考虑考虑,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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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西侧,清凉殿。
晚风渐起,低垂的熔金暮色里,寝殿内淡淡的花果香气氤氲流转,淡蓝色的绮罗帷幕在晚风花香里飘飘荡荡。玄止入内之际,容姬正懒洋洋地伏于几案上,以银质的小剪刀,修剪着白玉净瓶里的一束百合花。
因为幽禁的缘故,她不曾梳妆,只穿了简单的丝绸白袍,漆黑的长发像乌云般堆砌在锦绣软枕上,发间的翠翘也已经歪落,然而依旧美得如同春水映照着梨花。
“母妃。”他低低唤了一声。
细密的水晶珠帘如同水波一般在他身后散开,复又合拢,碰撞之间发出伶仃稀碎的响声。
见儿子过来,容姬眼眸抬起,仿佛有一刹的星光自深瞳里流转而过。她支起半个身体,含笑向他招手。少年大步向前,将头枕于母亲膝上,任由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黑鸦鸦的鬓发。
在外面,他是性格阴冷,胸有城府的公子玄止,可到了这里,就成了一头恋家的小狼狗。
“如何?”容姬柔声问道。
“一切都按母妃您的计划,几位大人在昭阳殿外长跪不起,逼迫王后下旨立我为太子。”
听到玄止的回复,容姬浅浅一笑,如三月桃花般娇柔艳丽的眉目之间俱是得意之色。
昨日她在昭阳殿中,故意激怒王后荷华,回来后,又将自己挨了她一巴掌的消息传播出去,令三公九卿全部知晓。本就不喜欢荷华的他们,哪能容忍牝鸡司晨,一介亡国公主来插手宸国政事?
是啊,她看起来愚蠢短视,可愚蠢的敌人,才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呀。
这些年她同荷华明争暗斗,屡屡落了下风,连宸王烨都觉得她心浮气躁,不堪大用。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怎能趁着两国联姻之际,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须知死士行刺之时,她还被王后关在清凉殿,抄写《尚书》呢。
当年她因为纾夫人一句遗言,错失王后宝座。那今日,玄止的太子之位,她势在必得。
看见容姬的笑容,玄止迟疑片刻,还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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