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传报声不断传进来,每一道声音,都是萧长宁坐上那个王位的开路石。?z¨x?s^w\8_./c_o.m-
“报!李大人勾结五王爷率京城羽林叛军,进攻宫门……”
萧长宁已经翻身上马,一字未发,带着浓浓的杀意,向前奔去,身后跟着裴和风,如他们十四五岁时的每一次狩猎一般。
到了宫门,两路人马早已开始厮杀,鲜血染遍宫门前的青色石板,铺就登顶之路。
五王爷的人马已经稍显颓势,萧长宁搭弓射箭,裴和风已经提剑杀入人群,两人不约而同地对准了五王爷。
五王爷双眸血红,被万千将领护着纵马向后逃去,远处的一支羽箭却穿过攒动人头,裹着戾风,精准地射入他的头颅。
紧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也看向他的脖颈,裴和风稳稳地坐在马上,看着五王爷肥壮的身躯,轰然倒地。
耳边是阵阵厮杀声,这场宫变已经接近了尾声,萧长宁余光忽瞥到一个人影,是池赢。
他立刻勒住缰绳,皱眉看着池赢。
池赢对他抱拳,“殿下,佟莺姑娘忽得犯了疯病,拖着那金链子拼命朝殿外跑,把脚腕的青筋都要磨断了,属下拦不住。”
“什么?”萧长宁的剑眉一竖,提剑就要朝回走,却被裴和风拦住,“殿下,你不能走!”
正是紧要关头,群龙无首,怎可号令诸军,萧长宁很快就冷静下来,从怀中取出那枚小小的金钥匙,在马上抛给了池赢。
池赢接过来,纵马飞奔而去。
不到一刻钟,胜局已定,五王爷带来的叛军落败,活捉将领数十人,将士们清扫着战场,萧长宁却感到心口一痛。
想到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眯起眼重新琢磨起刚刚池赢的身形与模样。
池赢带了兜帽,看不到下半张脸,但身形的确相似,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但不知为何,萧长宁就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不是池赢!
朝廷命官跪在金銮殿前,五爪金龙的朝服已经备好,萧长宁却只看了一眼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毫不留恋地朝后殿狂奔去。¨小.税/C?M¨S′ `首_发,
他**是塞外带回的汗血宝马,全速奔跑,极快便到了后殿附近。
什么都顾不上,萧长宁全身血液沸腾,朝宫门跑去,果然正好撞见池赢骑着马也在朝后殿跑。
萧长宁拦住了他,厉声道:“钥匙给孤。”
“池赢”的脸上果然下意识地浮现一抹慌张,但很快便消散了,他镇定道:“殿下这是何意,佟莺姑娘还等着呢。”
“你不是池赢,”萧长宁的脸色跌倒了冰点,“最后一遍,给孤。”
这是塞外那位已经隐退的老铁匠特制的金锁链,世上只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无法再配。
萧长宁提起剑,“池赢”见自己已经被发现,却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但他毕竟不是萧长宁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眼见萧长宁一只手中的剑刺向自己,一只手探向他怀中的钥匙。
“池赢”咬咬牙,干脆取出小钥匙来向远处抛去。
萧长宁远远看着那把闪着金光的钥匙向远处的小瀑布落去,他不再搭理这个假池赢,立刻朝小瀑布那边奔去。
然而,下一秒,那把小钥匙又落在另一人的手中。
萧长宁却不勒缰绳,直直地冲着那人撞去,那人连忙稳住身形,居然是常瑶公主。
“常瑶!钥匙给孤!”
萧长宁恨声道。
常瑶公主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皇兄,收手吧,我是为你好,你让她现在走,你们还有后缘,否则,真就要错过一辈子了!”
萧长宁气极反笑,一声不吭,提剑便向常瑶公主刺去,剑锋在她的身前一寸停住。-2/s¢z/w`./c+o-m′
“皇兄,你要……杀我?”常瑶公主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萧长宁只冷冷地看着她,伸出手,“钥匙。”
钥匙被常瑶公主犹豫地递出去,在即将碰到萧长宁的手的那一刹那,再次被另一人夺走。
裴和风握着那把钥匙,朝后殿奔去,萧长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立刻也纵马追上他。
然而,裴和风的马已经跑进了后殿,萧长宁慢了一步,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向前冲去,眼前都是佟莺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从此相忘于天涯的景象,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裴和风,钥匙给孤!”
钥匙就在裴和风的手里,萧长宁直接在马上站起来去抢,却被裴和风躲过。
剑穿过裴和风的臂膀,前不久才被萧长宁用箭头伤过的胳膊,再次冒出血。
萧长宁明明是伤人的那个,却愣愣地看着裴和风,眼中带上一抹从未出现过的哀求。
他说:“还给我。”
裴和风与他对峙着,眼眶通红地一抛走钥匙,正掉落到了院子内,被青竹哆哆嗦嗦地捡起,给佟莺开了锁。
萧长宁却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好半天,他的睫毛才眨动一下,像个孩子一般小声道:“还给我。”
他横冲直撞地就要朝后殿跑,却被裴和风拦住,不等萧长宁发怒,就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精心打理的后殿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块块檐角、梁柱掉落在火堆里,已是临近下午,火光冲天。
裴和风死死抱住要冲进大火中的萧长宁,远处不断传来宫人们的惊叫声。
“天哪,走水啦!”
“走水啦!快去打水,快快快!”
萧长宁以为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裴和风,却不知自己其实已经软倒在地。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他拼命想爬起来,却都是无用功,修长的手慢慢浸上血痕,是那日他夺走佟莺的刀时,被割伤的地方。
萧长宁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大火吞噬了一切,吞噬了他为佟莺费尽心思打造的精美牢笼,吞噬了他十七岁时便倾心的小宫女,还有他尚未出示的孩子。
什么都没了。
他的阿莺,他的小皇子小公主,都没了。
“啊啊啊!”萧长宁捂住自己快要裂开的头,痛苦地低吼出声。
裴和风紧紧抱着他的肩膀,萧长宁忽得看到了什么,他不顾还在燃烧的火势,冲进了火堆里。
火烧得主要是旁边的侧殿,佟莺睡得主殿却还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了这间殿内,在已经塌成几半的床边,他看到了那把火烧不断的金链子,旁边还有一具尸体。
是佟莺。
萧长宁冲过去一把抱起,尸体已经没有人样了,根本认不出来,只能凭借颈后的一小块熟悉的,还剩下半块的胎记,辨认出,这就是佟莺。
怀揣着的一丝丝希望破灭,萧长宁呆呆地看着怀里失去生命的阿莺,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床边散乱着一些没有被烧完的东西,萧长宁四处找了找,却被冲进来的裴和风与九殿下强行抱了出去。
萧长宁坐在石凳上,怀里坚持搂着“佟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甚至还想起了母妃死的那天,父皇握着他的手,他宁可砍断自己的手,也不听从父皇的,最后他挣开了。
父皇狰狞地叫喊着,“你与宁儿,只能活一个……”
母妃却笑了,这个他曾经甚至有些怕的疯女人,突然就不疯了,自己撞了上来,萧长宁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身边,裴和风一直在低声道:“抱歉,久安,抱歉,你已经不正常了,佟莺也不正常了,让她走吧,好吗……”
萧长宁突然敏感地抓住他的话,他认真地查看着怀里的尸体,又想起了刚刚在殿中,没有那把短刀!
短刀也是同一个老铁匠打的,同样不怕火炼,怎会不见了……
萧长宁的内心重新升起一股隐秘的祈求。
周围,站着曹蓉、裴和风、顾尘、常瑶公主、九殿下、卫风……每一个人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不加任何掩饰的愧疚与关切。
五年前,他身边除了佟莺,一无所有。
五年后,王位、知己、手足、属下……他全都有了,却唯独没有了佟莺。
萧长宁抱紧怀中的“佟莺”。
远处,黄昏日落了,为刚经历过一场宫变的皇宫,染上一片暖色。
佟莺遥望着晚霞,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宜出行。
她抱着肚子坐在马车中,身边堆着行囊,前面的哑巴赶着马,晃晃悠悠趁乱,随着不断进出的各府马车驶出了皇宫。
碰到一处颠簸,马车晃了一下,脚边的布袋里滑出了一样东西,砸到了她的脚。
前面的哑巴车夫赶紧探进头来关切地看着她,佟莺摆摆手。
她捡起那东西,是那个刺绣袋子,里面装的是萧长宁给她的压岁银子与长生牌,还有他们未出世孩子的长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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