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坊市外围的土地,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混杂着浓厚血腥、内脏腐烂与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如同粘稠的泥沼,将萧尘林与苏凝雪彻底淹没!
这气味浓得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舌根与心口,几乎令人呕吐。-如`文!网· ~最/薪′蟑?結,哽·歆/哙/
死寂!绝对的死寂!
昔日喧嚣的街衢,此刻空旷如鬼蜮!只有寒风穿过破碎门窗的呜咽,如同亡魂的悲泣。
目光所及,尽是残垣断壁!许多屋舍被巨力硬生生撞塌、撕裂,残破的木梁和土石堆积如山。更多则是被利爪撕开、被蛮力践踏的惨状!
坚固的门户如同纸糊般破碎,碎裂的木茬狰狞地刺向灰蒙的天空。
几处被火系妖兽吐息点燃的区域,只剩黢黑的焦木断梁斜插在青烟袅袅的灰烬里,焦糊味混合着血腥,形成地狱般的气息。
尸骸!遍地狼藉的尸骸!
扭曲断裂的身躯以各种绝望的姿态,伏卧在冰冷的泥地、倒塌的墙根下、甚至被踩进碎裂的砖石里。有凡人,也有修士!
血早己凝固成深褐色的硬痂,大片大片地浸透了身下的土地,汇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沼泽。
许多尸身被妖兽啃噬得残缺不全,肠穿肚烂,白骨森然暴露!
有些甚至只剩下一滩难以辨认的肉泥!
财富与尊严?在这纯粹的兽性灾难面前,连尸骨都难以保全!
零星几个侥幸存活的凡人蜷缩在己成瓦砾的自家墙角,怀中紧搂着懵懂无知、却被死寂和血腥骇得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孩童。
她们眼神空洞麻木,脸上不见泪痕,唯有一种被天灾巨轮彻底碾碎后的灰败。
偶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闷闷挤出,旋即又被死死咬住的嘴唇堵了回去——在这片死亡废墟之上,任何声音都可能引来新的灾厄。
仅仅是外围景象,便己是一幅缓缓展开的、由血肉与废墟构成的森罗炼狱图!
萧尘林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那些姿态扭曲、残缺不全的尸骸。-餿`艘`晓·税?蛧, ¢蕞¨薪.璋′节¨埂¨芯+筷\
他格外留意其中几具修士的残躯——体表残留着巨大兽爪撕裂的恐怖创口,深可见骨!
或是被某种强横法术(很可能是妖兽天赋神通)轰击得焦黑变形!
甚至有一具被拦腰咬断!这绝非普通妖兽所为!连练气中期的修士,在这等狂暴兽潮下,亦如草芥般脆弱!
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心头。
前些夜若留在家中……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巽羽”。
两人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泥与瓦砾之上,正欲绕过一处堆满破碎家什和半截残尸的街角——
“噌!”
一道迅捷如狸猫的身影猛然自前方岔口窜出!显然未料转角有人!
双方瞬间照面!
那人影浑身剧震,布满血丝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弓之鸟般的凶戾与警惕!
一只手下意识按在腰间悬挂的幽蓝锯齿短刃上!浓烈的血腥味和一丝淡淡的妖煞之气扑面而至!
空气骤然冻结!
三双目光在空中撞出无形的火星!
然而下一刹——
那人影眼中凶光急闪,似在电光石火间权衡利弊。
他瞥见了苏凝雪脸上残余的惊惧与苍白,更看清了萧尘林瞬间绷紧如猎豹的姿态与那深潭般冰冷的眼神!
没有半句言语,他猛地收回了握刀的手,脚下无声却迅疾地向后滑退!
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缩回岔道拐角的阴影里,瞬间消失无踪——显然,在这片死亡之地,幸存者之间也充满了猜忌与不信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地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警惕与兽潮残留的死亡气息!
萧尘林与苏凝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映着相同的惊悸与寒意。.q!i`s`h′e\n/x·s..!c,o_m·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转向,毫不犹豫地避开那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岔口,宁愿选择一条更远、更狭窄、更阴暗、堆满更多瓦砾与不明污秽的后巷。
战斗?毫无意义且风险巨大!
在这刚被兽潮蹂躏过的绝地,任何一点灵力波动或血腥味,都可能引来黑暗中尚未远去的恐怖存在!
沉默!警惕!速离险地!
接下来的路途,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间隙之上,如同行走在巨兽啃噬过的尸骸之路上。
终于,那座熟悉、破旧却曾短暂庇护他们的窝棚小院,出现在视野尽头!
苏凝雪的屋门竟奇迹般地相对完好,只是窗棂碎了几块,留下了巨大的爪痕。
而萧尘林的小院——院门早己不翼而飞,门框扭曲断裂,沾满泥泞与暗红污渍的巨大爪印清晰刺目地印在门槛和院墙上!
推门而入。
满目疮痍!如同被巨兽反复践踏过!
米缸碎裂在地,粗陶碎片混杂着泥土与仅剩的几粒日玄米泼洒西处——那是他最后的口粮!厨房灶台被彻底撞塌,储水的大陶瓮碎成齑粉,水流早己干涸。
屋内所有能被翻动的东西都被暴力掀开、撕碎,狼藉一片。
财富?在这种纯粹的毁灭面前,连“榨取”都显得多余,只有彻底的破坏!
萧尘林的心狠狠一揪,却顾不上肉痛!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卧房!
目光死死钉在床前地板!
还好!他长吁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
地板上纵横交错着数道深刻的、带着焦痕的巨大爪印与撞击凹坑!
还好地下是没被发现,钻入幽暗的地下密室,微弱光线下,那三个盛放着发芽裂纹豆的竹筒静静立在角落,嫩绿的新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顽强的生机。
完好无损!
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他小心退出,重新伪装好入口。
返回地面,默默清理这被暴力翻检、践踏过的“家”。空气里弥漫着尘土、血腥和兽类特有的腥臊味。
苏凝雪悄然走来,将手中一个小布袋塞给萧尘林。
里面是她仅存的两斤灵米。“先垫垫饥肠。”
午时,当那碗久违的、热气腾腾的灵米饭捧在手中时,萧尘林竟感到一种荒诞却真实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满足。
在经历了彻底的毁灭与饥饿边缘后,这一点滴粮食,便是活着的证明。
取出王氏兄弟的报酬。
王奔所予灵石小袋:六十块下品灵石。
这一趟除虫之行,确是净赚,但此刻这点财富,在满目疮痍的家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盘膝调息两个时辰,体内灵力复归充盈。
此时,外间世界才如同从濒死中缓过一口气,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与人声。
他推开窗棂一线,目光如最精密的法器般扫视而去。
压抑的低语开始从角落、从废墟后、从勉强修补的门缝里钻出来,如同毒瘴般弥漫,充满了恐惧与后怕:
“完了…全完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隔壁断墙后传来,带着哭腔,“老张头一家…就在我隔壁…被几头冲进来的铁背妖狼…连人带屋…没了!全没了!那血…那肠子…呕……”
“我家那点灵谷…被糟蹋光了!全被那些天杀的畜生踩进泥里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另一个声音绝望地哀嚎。
“我…我躲在地窖里…听着上面…听着上面那动静…爪子挠门…骨头被嚼碎的声音…我…” 第三个声音,一个老者的嗓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崩溃,语无伦次。
“听说…中心区…更惨!” 沙哑声音带着颤抖,“百草殿的丹房…被一头会喷火的巨蜥撞塌了半边!火…烧了半边天!药香混着焦糊味…几里外都闻得见!”
“还有拍卖场那边…据说…据说死了好多高手!连…连平时高高在上的筑基老爷们…都…都陨落了好几位!昨晚那股子威压对撞…天崩地裂啊!隔着几十里,差点把老汉我震死!” 老者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怖。
“筑基老祖都死了?!这…这兽潮…太可怕了!” 有人惊恐地低呼。
“唉…听说带队来援的几位筑基前辈…拼死断后…才勉强挡住了兽潮主力…不然…不然咱们这片…怕是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沙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无力感。
苏凝雪不知何时也来到他身侧,倚着门框,清冷的面容上满是深深的倦怠与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茫然。
她望着窗外那片被血与火、爪牙与蛮力彻底蹂躏过的断壁残垣,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眼前的景象抽离。
萧尘林同样沉默地注视着窗外,良久。昨夜那场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不分高低贵贱,将一切生灵都拖入了炼狱。
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或许能挣扎求生,但他们这些底层的蝼蚁,只能在风暴的缝隙中祈求一线生机。
他轻轻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焦糊、尘土与兽类腥臊的空气,那味道如同死亡的烙印。声音低沉,仿佛只是对自己说:
“走吧。”
苏凝雪微微一怔,空洞的眼神转向他。
萧尘林没有回头,背对着那片废墟与窗外惨淡初升、无法驱散阴霾的阳光,走向屋内:“天塌地陷,万物刍狗。咱们……先顾好自己的命。”
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说完,他伸手,“哐当”一声关上了那扇破旧的窗户。
将外界的血腥、焦臭、尸骸、压抑的悲鸣与那虚假的日光,一并隔绝。
狭小的屋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