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沉静被更漏声打破,烛火摇曳,在姜禹安冷峻的面容上投下跳动的光影。~墈^书~屋\ ?勉+废′粤′黩^镇武司司主砥(张大流)依旧如磐石般跪在御案前,汇报着江湖最新动向。
“……枢(金大报)大人密报,无相魔宗在西南边陲的渗透比预想更深,己有小股流民被蛊惑,制造了几起骇人献祭,当地官府弹压不力。”砥的声音带着凝重,“帷(吴大运)大人的‘说书人’己在散播魔宗恶行,但恐需时日方能深入人心。”
姜禹安的手指在紫檀御案上轻轻敲击,节奏不快,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魔宗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并未从一份关于均田制在江南执行受阻的奏折上移开,“魔宗之事,按既定方略,步步为营。枢的暗桩继续深挖,砥,你的人配合边军,凡有聚众信奉域外邪魔者,无论是否动手,皆以谋逆论处,就地格杀,首级悬于城楼三日。朕要让他们知道,沾了‘天魔’二字,便是自绝于人间。”
“臣遵旨!”砥沉声领命,杀伐之气凛然。
书房内静了片刻,姜禹安批完那份奏折,朱笔在末尾留下一个铁画银钩的“严查”二字。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冰冷的龙椅上,目光终于投向下方静候的砥。
“听说,”姜禹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玩味,“最近江湖上,倒是冒出来几个不错的年轻人?”
砥心中一凛,立刻明白皇帝所指。*如\蚊?王. `吾\错/内_容\枢的情报网无孔不入,任何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人物,都逃不过陛下的耳目。
“回陛下,确有其事。”砥恭敬回答,“有三人风头最劲。一名‘红枫’,使一柄赤红快剑,剑法诡谲狠辣,出身不明,专挑成名高手挑战,连胜七场,手段酷烈,江湖人称‘血枫子’。一名‘秋叶’,师承青阳门,擅使一柄奇形软剑,剑招绵密如秋雨落叶,守得滴水不漏,更精研奇门阵法,智计颇高,被视为青阳门下一代扛鼎之人。还有一位女子,唤作‘落雨’,据传是药谷某位隐世长老的亲传弟子,一手‘回春针’能活死人肉白骨,更兼得一手精妙绝伦的暗器功夫,细雨飞针,防不胜防。此三人,堪称年轻一辈中最耀眼者。”
“红枫…秋叶…落雨…”姜禹安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名字,指尖在龙椅扶手上缓缓划过,眼神幽深如寒潭,“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倒也有趣。”
砥安静地垂首,等待着陛下的下文。他知道,皇帝陛下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几个江湖新秀。
果然,姜禹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笑意。
“江湖,亦有江湖的纷争。”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御书房冰冷的空气里,“既然他们喜欢争名夺利,喜欢这‘天下第一’的虚名……那朕,就给他们搭个更大的台子。-山?叶′屋- ¢耕,薪·醉~全-”
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捕捉到了皇帝意图的轮廓。
“传旨,”姜禹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由礼部牵头,镇武司与枢部协办,即日起,设立‘武榜’、‘文榜’、‘潜龙榜’!每榜取百人,昭告天下!”
砥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聆听。
“武榜,论武功高下,刀枪剑戟,拳脚内功,皆可入榜!文榜,考较经史子集,治国方略,天文地理,策论文章!潜龙榜,”姜禹安的目光扫过砥,带着深意,“专为三十岁以下之青年才俊所设,不论出身,只看潜力,武功、智谋、奇技淫巧,凡有过人之处者,皆可上榜!”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与冰冷的算计:
“三榜每三年重定一次!凡入榜者,皆受朝廷认可,名载史册!榜单前十者,赐御制‘金鳞令’一枚,持此令者,见官不拜,非谋逆大罪,地方官府无权缉拿!更有朝廷颁发的‘金鳞文书’,可为功名凭证!”
砥的心跳微微加速。这“金鳞令”和“金鳞文书”的份量太重了!这是朝廷给予江湖人前所未有的官方身份和特权!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然而,姜禹安接下来的话,才真正显露出其帝王心术的狠辣与老练:
“而三榜魁首——”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可得朝廷钦封‘天下第一’之尊号!武榜第一,便是‘天下第一武尊’!文榜第一,便是‘天下第一文宗’!潜龙榜第一,便是‘天下第一潜龙’!昭告西海,名动九州!朝廷更赐予对应金牌,以彰其荣!”
“轰!”
砥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哪里是恩赏?这分明是一把淬了蜜糖的绝世毒刃!一个足以撕裂整个江湖、让所有野心和欲望彻底燃烧起来的巨大诱饵!
“天下第一”!
简简单单西个字,足以让无数习武之人、自负才学之士、年轻气盛之辈抛头颅洒热血!为了这个名号,为了那枚象征无上荣耀和特权的金牌,为了那“朝廷钦封”的光环,江湖各大门派之间、同门师兄弟之间、甚至原本交好的朋友之间,必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争名!夺利!踩着他人的尸骨往上爬!
姜禹安要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让江湖的力量在内耗中消耗!让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宗门希望,在争夺“第一”的修罗场中互相倾轧,折损殆尽!朝廷只需高坐云端,手握榜单,稍加引导,便能坐收渔利!甚至可以将那些最终胜出的、被名利和朝廷光环绑住的“天下第一”,收为己用!
“陛下……英明!”砥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为这宏大而冷酷的权谋所震撼。这阳谋堂堂正正,却又毒辣无比,首指人心最深的欲望。
“英明?”姜禹安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掌控一切的漠然,“去吧,让礼部、枢、帷尽快拟定细则,榜文广发天下各州府,驿站、酒楼、城门,凡有人烟处,皆要张贴!朕要让这‘三榜’,成为悬在江湖头顶最诱人的饵,和最锋利的绞索!”
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未来江湖因这三榜而掀起的滔天巨浪,无数的争斗、背叛、鲜血与荣耀将在其中沉浮。
“江湖人想要的虚名,朕给他们。但朕要的,”姜禹安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是整个江湖的元气,和……绝对的臣服。让他们,争去吧。”
砥重重叩首:“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肃杀与狂热,迅速消失在御书房的门外,去执行这道必将搅动整个天下的旨意。
御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姜禹安一人。烛火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拿起一份新的奏折,朱笔蘸满墨汁。
“天下第一……”他低语,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嘲讽,“朕,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慕惊鸿,不知你的剑,能否斩断朕为你们准备的这盘棋局?”
窗外,夜色如墨,暗流汹涌。一张由帝王亲手编织、以名利为丝、以鲜血为纹的巨大罗网,正缓缓笼罩向刚刚经历过“剑折道孤”之痛的江湖。而潜藏在更深处的那一抹复仇剑影,也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变得更加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