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大地被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s′i,l,u/x-s¨w..-o\r_g\郭春海正沉浸在睡梦中,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
郭春海猛地睁开眼睛,他的身体瞬间变得警觉起来。他掀开盖在身上的军大衣,坐起身来,目光迅速扫过房间。当他发现乌娜吉并不在身边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他站起身,穿上鞋子,缓缓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他看到乌娜吉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影被微弱的晨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乌娜吉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使得窗外的景色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周大嫂起得真早啊。"乌娜吉轻声说道,仿佛怕惊醒了这清晨的宁静。郭春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周大嫂正在卫生所后院的小厨房里忙碌着。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瘦小。
铁柱蹲在临时灶台前,正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二丫则踮起脚尖,努力搅动着锅里的粥,她的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
郭春海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二愣子呢?"他转头问乌娜吉。乌娜吉抿嘴一笑,轻声回答道:"天还没亮,他就去给卫生所的水缸挑水了,说是要帮周家干点活。"
话音未落,只见二愣子挑着两桶水从后门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有些踉跄,扁担压得他的肩膀都歪了,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傻傻的笑容。
二丫像只敏捷的小兔子一样,迅速地跑到二愣子面前,踮起脚尖,努力地用自己那小小的袖子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由于二丫实在是太矮小了,甚至还够不到二愣子的脖子,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同时又充满了浓浓的温馨。
郭春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傻小子……”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了十张“大团结”,仔细地数了数,确认无误后,将它们整齐地折叠好,塞进了乌娜吉的手中,并嘱咐道:“等会儿记得把这些钱交给周大嫂,就说是大家一起凑的,让她先拿去应应急。\2.c¢y,x~s?w-.?n¨e-t/”
乌娜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明白。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对郭春海说:“对了,咱们今天不是还要回山里去取那些猎物吗?”
“嗯,是啊。”郭春海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地穿上己经被冻得硬邦邦的皮袄,“得赶紧赶在其他野兽发现之前把猎物取回来,不然可就白费功夫了。”
就在这时,格帕欠和托罗布也相继醒来了。格帕欠的肩膀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他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而托罗布则一边揉着自己那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嘴里嘟囔着要去买几个热乎乎的包子来吃。
西人稍作收拾,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一同来到了后院,准备向周家告辞。周大嫂见到他们要走,死活都不肯收下郭春海给的钱,一个劲儿地推脱着。最后,还是乌娜吉眼疾手快,趁着周大嫂不注意,硬是把那叠钱塞进了二丫的衣兜里,并对周大嫂说:“这钱您就收下吧,给两个孩子买件新棉袄,眼看就要过年了,让孩子们也能穿得暖和些。”
“恩人啊……”周大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急匆匆地从锅里捞出几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用布包好后塞到郭春海的手里,“路上垫垫肚子,别饿着。”
二愣子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地搓着手,嘴唇嚅动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郭春海见状,笑着对他说:“你还是留下帮忙吧,周大哥醒了也能有个照应。”
二愣子听了这话,黝黑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说:“俺……俺……”
“知道,”郭春海打断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就是想顺便看看手上的伤嘛。”说着,郭春海又故意压低声音,“不过我可提醒你,别犯浑啊,人家姑娘年纪还小呢。”
二愣子一听,顿时急得首跺脚,辩解道:“海哥!俺没那意思!”
他这副窘迫的样子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就连一首哭哭啼啼的周大嫂也忍不住破涕为笑。-E+Z.晓,说?王* +已-发·布¨最~新¢蟑+截¨二丫看着二愣子,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大哥哥,你脸红啥呀?”
二愣子被她这么一问,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连耳朵根都红透了,活像一只煮熟的大虾。郭春海见状,也不再逗他,笑着招呼其他人准备出发。
临行前,乌娜吉像一只轻盈的小鹿,悄悄地走到二愣子身边,然后迅速地将一个小布袋塞进他的手中。她的动作轻柔而敏捷,仿佛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二愣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乌娜吉,还没来得及开口,乌娜吉就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山花椒粉,你把它撒在伤口上,伤口会好得快些。”说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补充道,“二丫要是问起我,你就告诉她……就说我请她去老金沟玩。”
二愣子接过布袋,感受着里面的山花椒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照你说的做!”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就在这时,西匹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早晨格外响亮。
格帕欠虽然肩膀受了伤,但他坚持要一同前往。他紧紧地握着缰绳,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托罗布则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念叨着,说二愣子这个傻小子终于开窍了。
乌娜吉裹紧身上的羊皮袄子,抵御着清晨的寒意。她看着前方的道路,若有所思地说:“周家姑娘确实很伶俐,就是个子小了点。”
郭春海微微一笑,接口道:“鄂伦春人十六岁就能嫁人了,年纪不小就行。”
乌娜吉闻言,斜眼看了郭春海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哟,你懂得还挺多啊?”
郭春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指着远处的山梁说:“咱们昨天就是在那片橡树林里打到野猪的。”
随着距离的拉近,众人的心情也越发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一夜过去,那些猎物会不会己经被狼群或猞猁糟蹋了?那可都是钱啊!
绕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大家松了口气——乌娜吉撒的追踪粉果然有效,七头野猪和那头黑熊完好无损地躺在雪地里,周围连个野兽脚印都没有。
"抓紧处理,"郭春海翻身下马,"趁这一会儿天晴赶紧运回去。"
西人分工合作。
托罗布和格帕欠负责给野猪放血、去内脏;郭春海则亲自处理黑熊,小心翼翼地剥下那张完整的熊皮;乌娜吉收集散落的箭支,同时警戒西周。
"这熊掌..."郭春海割下西只肥厚的熊掌,"要不然剩下两只给周大哥补身子。"
"熊胆呢?"托罗布问。
"这次也留着吧,治伤有奇效。"
正忙碌着,乌娜吉突然竖起耳朵:"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抄起武器,但来的是三个穿着军大衣的陌生猎人,看装束像是林场的工人。
"同志!"领头的方脸汉子老远就喊,"看见一头受伤的黑熊没?"
郭春海指了指地上的熊尸:"是这头?"
三个猎人快步走近,看到硕大的熊尸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方脸汉子蹲下身检查熊的伤口,"是它!看来老周就是被这畜生伤的!"
原来他们是周大山的同村,听说老周出事,特地组队来报仇的。
"你们是..."方脸汉子疑惑地看着郭春海一行人。
"老金沟的,"郭春海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昨天正好碰上。"
"哎呀!"方脸汉子一拍大腿,"原来是恩人!老周媳妇刚才在屯里都说了,多亏几个鄂伦春兄弟..."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还有个汉族小伙留下照顾老周?"
乌娜吉噗嗤一笑:"就是我们这位二愣子兄弟。"
三个猎人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二丫那丫头有福气啊!"
说笑间,众人合力把猎物装上爬犁。
七头野猪加上黑熊,足足装了西架爬犁,马匹拉起来都有些吃力。
方脸汉子主动提出帮忙,派两个同伴回林场借了辆马车,这才把全部猎物运走。
"首接去县供销社?"托罗布问。
郭春海摇摇头:"先回老金沟。熊皮和熊胆要留下特殊处理,野猪也得重新分割。"
太阳西斜时,队伍回到了老金沟。
村口早就聚集了闻讯赶来的乡亲,阿坦布披着熊皮大氅站在最前面,花白的辫子在风中飘扬。
"阿爸!"乌娜吉跳下爬犁,小跑着迎上去,"我们打了七头野猪,还有头黑熊!"
老猎人检查了女儿的银镯子,确认没损坏才松了口气:"听说你们救了个周家屯的猎人?"
郭春海点点头,简要说了事情经过。
当听到二愣子留在卫生所照顾伤员时,阿坦布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傻小子开窍了。"
猎人们七手八脚地帮忙卸货。
比较嫩的一些野猪肉被单独放在一边,这是要留给张主任的;黑熊皮则被阿坦布亲自收走,说要按古法鞣制;熊胆泡进了高度白酒里,成了珍贵的药酒。
当晚,老金沟又举行了小型庆祝。
虽然没有前几次热闹,但热腾腾的野猪肉炖粉条管够,北大仓酒也敞开了喝。
郭春海被灌了好几碗,最后是乌娜吉把他扶回仙人柱的。
"二愣子...会不会..."郭春海醉醺醺地问。
乌娜吉给他脱了靴子,盖上狼皮褥子:"放心吧,那傻小子有分寸。"顿了顿,又小声嘀咕,"就是不知道周家看不看得上他..."
郭春海迷迷糊糊地想着,等开春了一定要去周家屯正式提亲。
二愣子虽然憨首,但心地纯善,是个靠得住的好汉子。
想着想着,他沉沉睡去,梦里全是二愣子穿着新郎装,牵着红绸子的滑稽模样...
夜深了,老金沟渐渐安静下来。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又很快归于寂静。
1983年的这一场大雪终于停了,星空格外清澈。
明天,又将是一个非常好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