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比之前更加清凉、更加馥郁、也更加安抚人心的香气倏地涌入鼻腔。\s.h′u?q·u?n′d_n¢s..^c,o·m-
这香气像一阵凉爽的清风,霎时间吹散了萧彻脑子里嗡嗡作响的烦躁。
又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他心里炸起的毛。
那股跗骨之蛆般的无名火,被这更强大的香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压制了下去。
萧彻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那层暴躁的阴霾肉眼可见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满足的放松。
他瞥了一眼还恭敬低着头的向榆,心情大好之下,之前那点被吊胃口的不爽也烟消云散。
“嗯…不错,还算及时。”
他努力想绷着脸,但声音里的愉悦根本藏不住,“这次,比上次的更好。”
向榆依旧低着头,嘴角却飞快地弯了一下,声音无比温顺,“谢陛下夸奖。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本分和福气。”
萧彻捧着那个小小的玉罐,爱不释手地又闻了好几下。
可是,当他仔细看向玉罐里时,这才意识到,怎么玉罐里的香料只有薄薄一层?
萧彻脸上的满足感顿时消失,眉头又皱起来。¢x,i·n~w,a+n+b·e+n!.^o~r·g?
他等了整整七天!
七天啊!
白天坐立不安,晚上睡不着觉,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小撮?
一股小火苗又“蹭”地冒上来。
他把玉罐往前一递,指着里面的香粉,声音沉了下来,“向榆,你让朕等了七日,就做出这么一点?够用几天?你是在敷衍朕吗?”
向榆一听,小脸立刻刷白,扑通一声跪下,头磕得低低的,声音带着委屈和着急,“陛下息怒。奴婢万万不敢敷衍陛下啊!实在是……实在是这进阶的香料,太难做了。”
她抬起头,眼圈潮红,开始掰着手指数,“陛下明鉴。这香粉看着少,可工序太繁复了。奴婢白天要在净房刷洗那些堆积如山的恭桶,一刻都不能停歇,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只能等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奴婢才能偷偷点起那豆大的小油灯,在房里捣鼓。”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带上了点哽咽,“黑灯瞎火的,奴婢的眼睛都看花了。那些时令的花草娇贵得很,要一点点挑拣,一点点捣碎出汁水,还不能用大力气,怕坏了药性。”
“光是捣花瓣这一步,奴婢晚上就得捣上两个时辰,手臂都酸得抬不起来。\x\i-a.o?s\h-u?o!h-u!a·n?g¢.^c?o′m,还有晾晒、研磨、调和,一步都不能错。奴婢……奴婢这几天晚上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就想着快点给陛下做出来,生怕耽误了陛下安歇。”
向榆委屈地蛐蛐,但是明着是解释香料难做,暗地里全是在抱怨净房的差事太繁重,占了她所有时间,让她没办法好好完成皇帝交代的“重要任务”。
萧彻本来还有点生气,可听着向榆这一通诉苦,看着她那副疲惫又惶恐的样子,再想想她说的那些工序。
好像确实挺麻烦的?
尤其是听到她白天刷恭桶累得半死,晚上还点着油灯熬夜给自己做香粉,心里那点不满就有点消了。
最关键的是,他太需要这香粉了。
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发疯杀人。
要是向榆还在净房干那些累活,没时间好好做香粉,那他以后用啥?
想到这里,萧彻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既然净房的活计耽误你给朕做事……”
他顿了一下,觉得这理由很合理,“那你以后就别在净房待着了。调回来,还在御前伺候吧。这样总该有时间,好好给朕调制香料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仿佛就是换个地方干活那么简单。
但听在向榆耳朵里,简直如同天籁。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唯有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这发疯的大树,就是她找的新靠山。
她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还是那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的样子,立刻“咚咚”磕了两个头,声音充满了感激。
“谢陛下隆恩。奴婢感激涕零。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负陛下信任,定当为陛下调制出最好的香料!”
向榆低垂着头,嘴角勾起。
这次,她的目的不仅仅是靠山,而依然是那张象征着她自由与身份的圣旨。
被夺去的自由,她要亲手拿回来。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或者痛苦,她都在所不惜。
向榆得了调令圣旨,脚步轻快地回到净房,去收拾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
可她刚把几件旧衣服叠好,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蓉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叉着腰站在门口,鼻孔都快朝天了,“向榆,贵妃娘娘召见,立刻跟我走。”
向榆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消息传得飞速。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该来的,总归要面对,既然如此,她便勇敢面对。
她跟着大宫女来到玉芙宫。
蓉贵妃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金簪,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走进来的向榆。
“哟,这不是我们净房的大红人,向榆姑姑吗?”
蓉贵妃的声音又尖又酸,“听说你本事大得很啊,净房那点活儿都拦不住你攀高枝儿,又舔着脸爬回御前去了?”
向榆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其神色。
蓉贵妃却越说越气,猛地坐直身子,“本宫看你是皮又痒了。忘了上次的教训了?来人!给本宫掌嘴。让她好好清醒清醒,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下贱东西。”
两个粗壮的嬷嬷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蒲扇大的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来。
“娘娘息怒。”
向榆这次没像上次那样吓得发抖,反而挺直了背脊,声音清晰又镇定,她甚至微微抬起了头,直视着蓉贵妃。
“奴婢不敢忘娘娘教诲。但奴婢斗胆,今日这巴掌,娘娘怕是打不得。”
“什么?!”蓉贵妃简直气笑了,“本宫打不得你一个小小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