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虎是活不成了,你若是想报仇,可以给她一个痛快。.幻\想\姬? !耕-新!醉^全!”荷华如此道,命人将一柄匕首交给了青芜。
青芜拿着匕首,犹豫地走到胭脂虎面前。
胭脂虎此刻已是弥留之际,她在诏狱起火的时候被坠落的梁柱砸断了脊椎,又在火坑里滚过一遭,能活到现在已算万幸。
她看到青芜,眼睛用力睁着,好像在辨认什么,“你是我女儿吗?不,不对,我女儿出生起就被大夫人摁在水盆里淹死了……”
“恨,好恨……为什么我女儿死了,你们还能活着……”
听到胭脂虎的话,青芜愣住。
所以,胭脂虎是因为自己女儿死了,就想来祸害别人家的女儿吗?可别人家的女儿也是爹生娘养,凭什么要承受她的迁怒呢?
想起自己的爹娘,青芜咬咬唇,猛地举起匕首,朝着胭脂虎的胸口刺去!
鲜血溅开的一瞬,胭脂虎似乎恢复了一点清醒,“是你啊……”
或许是被烧伤折磨了太久,很奇怪,胭脂虎最后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是抬起焦黑的手,似是想透过青芜去抚摸什么人,但手最终无力垂下,一句话轻轻飘散在风里。
“小姑娘,下辈子别投胎当女娃吧……”
像是一个诅咒,又像是一个祝福。
听到胭脂虎最后的遗言,青芜握紧匕首,曾几何时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半晌,她抹了抹泪,恨声道:
“不,我不后悔我是个女娃,有朝一日,我会让世人都知道女儿也能做出男子一样的事业!我会让我的父母以我为傲!下辈子不该投胎成女儿的是你,因为你不配!”
说完,她转身离去。
凝视着少女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荷华面露赞许之色。就在此时,仵作完成检查,向摇光和荷华回禀道:
“启禀王后,大公子,尸体的头骨并无伤痕。^萝+拉+暁-说¨ ~埂¨薪/醉^全′”
摇光冷笑:“果然,孤就知道,殷苛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荷华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火灾的来龙去脉。她凤目微扬,看向廷尉叶旭:
“叶大人,诏狱起火的事,麻烦解释一下吧?”
叶旭不慌不忙,答道:“查过了,是看守的狱卒不小心打翻烛台,加上天干气燥,以至于火势蔓延。”
面对叶旭显然有些敷衍的理由,摇光抿起唇,眼里愠色渐浓,半晌,他缓缓开口:
“叶大人身为廷尉,却玩忽职守,以至于诏狱起火,囚犯逃脱。这件事,叶大人是打算草草一笔带过么?”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然而深处却有股子冷意。
心知摇光动了怒,叶旭垂袖拱手:“大公子教训的是,微臣自当前去向丞相大人领罪。”
“我看也无需惊动丞相了。”摇光冷笑一声,“《宸律》规定,同官而各有主也,各坐其所主。廷尉大人既然渎职,不如罢官回家休养几年吧。”
听见摇光的话,叶旭暗暗咬牙,然而如今摇光有宸王烨的谕旨,代为摄政,形同宸王,他一介臣子,又如何敢违抗圣命?
只好躬身行礼:“微臣领命,谢大公子海涵。”
叶旭身为九卿之一,已是宸国位高权重的人物,寻常人决不敢轻易等闲视之。但摇光轻描淡写几句话,便罢黜了他的官职,而他却不敢有任何违抗。因此周围人看摇光的眼神愈发恭肃,官兵个个将背挺得笔直,生怕得罪了摇光。
荷华敏锐察觉到在场气氛的变化,她默默看着叶旭罢官的一幕,思绪万千。
明明同样是问罪,为何叶旭面对自己和摇光的态度截然不同,前倨而后恭也?
只因她是一个女子?
只因,如今真正大权在握的人,是摇光,而非自己?
就在荷华眼眸微垂,陷入思索的时候,摇光开口:
“母后劳累半宿,如今火势已控制住,不如回宫歇息?儿臣已经为您备好车驾。?看*书¢君~ *庚¢辛/醉_筷\”
荷华抬眼看去,只见外面停留着一辆王后乘坐的重翟车和公子专用的辇车。重翟车以梧桐木制成,鍚面朱总,车两旁饰以翟鸟彩羽为遮蔽之物,宝盖垂下金线流苏,由四匹高头骏马拉动,极为豪华。
然而此刻在荷华眼里,却远远比不上摇光以三匹骏马拉动,四面敞开的青铜辇车——因为是公子,摇光可以站在辇车上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朝拜与窥视,从一开始,便将自己的形象牢牢树立在臣民心中。
她从前也曾为四匹马,五匹马,六匹马,亦或是车驾的装饰是否豪华,与宫里其他姬妾争风吃醋,如今看来,这份心思,却是如此可怜、可笑。
对于统治者而言,有什么比自己的言行举止,让百姓真正信服来得更重要?
想到这里,荷华不动声色看了一圈周围因为救火而灰头土脸的兵卒,微微抬高声调:
“传本宫的话下去,今夜救火的士兵和百姓,每人赏一千贯铜铢。若有人受伤,再额外赠与粟米一袋,伤药十瓶。”
听到荷华的话,人群一阵短暂的寂静过后,再度沸腾起来,“王后千岁”的声音震耳欲聋——往年救灾救险,最多给一些粮食,他们还是第一次货真价实收到如此丰厚的回报。
唯有叶旭眉头紧锁,犹豫再三,还是出声提醒:“王后殿下,恕微臣直言,如今廷尉的俸禄,暂时拨不出这么多银子。若要如此,还得按规矩先请示丞相大人,再走国库拨银的流程。”
荷华早有准备,淡淡道:“不劳叶大人挂怀,这笔钱,从本宫的私库里出。”
话虽这样说,荷华的心仍是无法抑制地抽搐了一下——这也意味着,一场大火,她多年来的积蓄,顷刻间折损大半。
很心疼。
但没办法,该花的,还是得花。
彼时荷华怀里的婴儿刚刚睡醒,睁着一双葡萄般黑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着周围人。
想起什么,荷华对时鸣道:“这个婴儿和她的母亲,是何来处?若是不清楚的话,最好查一下。”
能进诏狱的犯人身份必定大有来头,荷华不希望对方的母亲无辜枉死。
时鸣点点头,“微臣会命人去做的。”
抱了半天婴儿,荷华只感觉胳膊酸痛,她将婴儿交给一旁的念薇,揉了揉手臂,不料婴儿一离身,瘪瘪嘴,蹬着小短腿就开始哭闹,襁褓都被蹬开了。念薇赶紧重新裹好襁褓,婴儿,柔声细语哄对方。
哄着哄着,她眼角的余光似是注意到什么,忍不住失声惊呼:
“小君您看,襁褓里面有字!”
荷华顺着念薇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襁褓内侧血迹斑驳,隐约是小篆的笔法,组成一个“殷”字。
看见血书,荷华与念薇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确认了婴儿的重要性。
“那就依大公子所言,本宫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有劳大公子与洗马了。”荷华开口。
不过经过叶旭身边的时候,她停顿一刻,虽然压低声音,却字字句句,清楚无比:
“叶大人,本宫知道火不是你放的,但本宫也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劳烦叶大人转告对方一句:你们想要烧死我,想要将所有肮脏污秽用一场大火化为灰烬,可阳光之下,所有罪孽,无所遁形。”
“世间万事,逃不出‘天理昭昭’这四个字。”
说完,荷华登上重翟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荷华走后,按照她的吩咐,剩下的人员在时鸣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已有史官赶到现场,正在竹简上奋笔疾书。
见史官在记录,时鸣走到对方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想必太史令应该知道怎么记录昨晚的事吧?”少年眉眼和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仿佛含着清浅如泉的笑意。
太史令颔首,将竹简上刻字展示给时鸣看,时鸣垂眸,只见上面如此写道:
“是岁秋,八月之望,诏狱火起,烈焰张天,其势汹汹,莫之能御。狱卒奔走呼号,囚徒号啕挣扎,惨象环生,目不忍视。
当是时也,王后闻之,色变而起,奋袂疾驰至狱前,目寻声探,于火烬余烟之中,见一襁褓婴儿,啼声微弱。
后不顾周身炽热,冲烟冒火,径前抱之而出。其鬓发焦枯,衣角燃灼,而神色坚毅,未露丝毫惧意。众人见后安然携婴而出,咸以为神明显佑,伏地高呼‘神迹’,声震四野,皆赞王后之仁德慈爱,勇毅非凡,传颂之声不绝于途。
及火灭事定,后见兵民疲敝劳顿,形容憔悴,心忧不已。即颁懿旨,开内库,拨库银数万两,赈济抚恤受灾之众。或施粥饭以饱腹饥馁,或赐医药以疗愈伤病,或给布帛以蔽体驱寒,或助修以安身立命。百姓得此恩泽,咸颂王后之贤明,感恩戴德,奔走相告。
由是,王后仁德之名,播于朝野,传于四方,后世论及,皆赞其慈惠之行,为千秋之楷模也。”
——太史令来时,荷华已从火海里出来。救火一事,太史令大多从周围人口中拼凑而出,许是无意,许是当时确实人多口杂,公子摇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隐身而去,及至这篇王后本传,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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