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了牵唇角,“记得母妃在的时候,她总说,像她这样的和亲公主,要么殉国,要么殉夫。^0-0^小!税+罔* ¨无?错,内/容!所以,夏国国破后不久,我母妃就去了。”
“母妃走的那天,下着大雪,她怀着孩子,跪在雪地里,拉住父皇的衣角,哀哀恳求他放过夏国。听到国破消息的那刻,她一声悲泣,直接晕死在雪地里。积雪那么白,愈发衬出她衣摆上的猩红。”
“母妃过世后,宫人总说,父王挚爱母妃,可是为什么那天,那天任凭母妃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呢?”
他喃喃自语,像是问荷华,又像是问空气里某个已经逝去多年,连音容笑貌都已经模糊的旧影。
“殿下若是真的体恤华阳夫人,来日就该好好对待您的太子妃,莫让华阳夫人的悲剧重演。”荷华狠下心肠,道。
他却向她走近一步,“母后,当真如此厌恶儿臣?”
她闭上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见她不语,他低声道:“孤知道,你和孤在一起只是为了孩子。孤更知道,你已经为孤准备好绝嗣的药。”
“是不是很蠢?明知道你在利用孤,可孤还是,还是甘之如饴……”
她的脑中轰然一响,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原来,原来他一早就清楚她的目的!从那句“我需要一个孩子”出口起,他便明白,两人的感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交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但这样汲汲营营,权衡利弊的感情,脆薄如纸,经不起任何风摧雨折,便会四散。
一如宸王烨迎娶华阳夫人,一如云起将军迎娶廖若之母。
可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为什么……还要坚持啊。
他们之间,隔着国破家亡,隔着世俗礼法,从一开始,就是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可能的啊。\s\h~e′n*n\v~f\u+.\c.o?m+
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潸然而落。
而他只是注视着她,目光隐含绝望。
他爱上了一头逐渐长出锋利爪牙的幼虎。
为了证明他的爱意,不惜以身饲虎。
献上血肉,献上忠诚,献上灵魂。
甘为伥鬼。
哪怕终日见不得阳光,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游荡。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在脸上干涸,荷华缓缓开口,嗓音微颤:
“殿下,您不能要求……芙蕖开在冬日里。”
这是她成为王后之后,唯一一次,向他露出如此软弱的神情。
是啊,冬日的水面,千里冰封,万里飘雪,如何能生长出莲叶田田!
天道有常,他们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逆天而为?!
他的胸口猛地一痛,如同有柄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脏后,在里面搅动,再搅动,几乎令他窒息。
终于向她行礼,涩声道:
“母后,只要是你想要的,孤都会鞠躬尽瘁。”
“但为孤选妃的事,此生此世,莫要再提。”
第64章 车攻(3)容国未灭,何以家为?……
听见他的话,荷华垂下眼眸,浓密睫毛密密覆盖住她眼底的情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突然很想问他,如果自己想要宸国的王位呢?以他的野心,是否也会心甘情愿地让给自己?
但她没有
开口。
因为,她无法猜测,也不敢猜测他的答案。
安静的宫室里,一时间只听见铜壶滴漏的滴答声。¨c*h*a`n/g~k`a¨n`s~h-u·.?c¨o,m,
突然,屈纯的声音在帷幕外响起,带着几分焦急:
“殿下,出事了,陛下急召您过去。”
摇光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他淡淡道:“说,什么事?”
屈纯斟酌着用词,谨慎道:
“二公子玄止到了容国以后,协助虞氏的逆党,借容王寿诞献礼的名义,篡位弑君,自立为王。如今容国朝堂上下一片混乱,容王幼子逃至边境想向陛下求助,却被二公子放箭射杀。”
闻言,摇光和荷华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是震惊之色。
屈纯继续道:“不仅如此,容国王后待选太子妃的妹妹萧玥,也在宫变里丧命了……”
听见有可能成为自己夫人的萧玥丧命的消息,摇光的神色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未几,似是想起什么,他的眉头突然展开,唇边亦是浮现出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容薄得就像初春湖面的凝冰。
他看向荷华:“母后,若孤执意抗婚不娶,您是否会被父王责罚?”
荷华以沉默代替回答。
半晌,她缓缓开口:“殿下当知道,不仅是本宫会被责罚,您的太子之位……”
她顿了顿,“陛下,不会要一个公然忤逆自己的儿子。”
“朝臣,也不会要一个没有成家,无妻无子的储君。”
“既是如此,”他注视着荷华,语声平静,“父王不是一定要母后替儿臣选妃么,那就选萧玥吧,迎娶一个死人当太子妃,然后,以报仇的名义,攻打容国。”
“想来以父王的性格和图谋,定能如愿以偿。”
听见摇光的话,荷华的内心像是被一股洪流般的悲伤荡漾着,让她无法寻得一处安宁,各种各样复杂情愫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溺毙。
曾几何时,荷华总算抬起眼眸,看向摇光:
“殿下,您想要迎娶萧玥,究竟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您自己?太子妃之位关系重大,生,是您天然的盟友,百年之后,亦是要与您同穴而眠。”
她的话没有说完,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旦容国覆灭,萧氏对他而言便不再有多大意义。
哪怕是当初的宸王烨,身为普通公子时,亦是直接将正妻之位空置,以此为饵,得到来自妻族助力的最大化。
摇光这样做,无异于自断一臂。
“孤心意已决,母后无需多言。”他的声音冷静无比,一双琥珀般的眸子轻轻扫了她一眼,仿佛静止的湖面下蕴藏着漩涡般的情感。
“左右,孤真正想娶的人,并不愿意同孤在一起,不是么?”
荷华无言以对。
摇光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意思,但她已经明白。
他不愿舍弃太子之位,更不愿意真正与自己之外的女子结亲。
所以,他宁可迎娶一个素未谋面的死人为妻。
他的计策,既是为她,也是为他自己。
皇权霸业与个人情感,即便二者不能兼具,他,也偏要两全。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两全?
等荷华带着萧玥的画像简册,跟摇光一起去御书房寻找宸王烨的时候,宸王烨正在和丞相顾威等人对着沙盘商讨,宸国究竟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对待容国政变。
见王后与太子过来,讨论告一段落。
等顾威他们出去,荷华呈上萧玥的画像简册,向宸王烨告知摇光的选择。
果不其然,听说摇光想要迎娶已经去世的萧玥时,宸王烨一声怒喝,连同萧玥的画像都被丢出去十米远。
“荒谬!”
摇光却不疾不徐捡起画像,道:“萧玥为容王后之妹,数年之前,儿臣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儿臣以为她温婉贤淑,姿容静好,又有美名在外,堪当太子妃人选。”
“更何况,若是儿臣倾慕她多年,选定她做太子妃之际,她却遭奸人所害,父王就更有了征讨容国的理由。所谓师出有名,与子同仇。”
宸王烨脸色稍缓,似乎在思考摇光提议的可行性。
见宸王烨态度松动,摇光拱手,干脆利落地单膝下跪:“这次出兵,儿臣愿为身前卒,为我宸国开疆拓土,一扫父王心头之患。”
半晌,宸王烨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容军?”
摇光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在容国的几个关口要隘点了点,道:
“容国作为小国,方圆不过两百里,但它之所以能在宸国、黎国、耜国的中间,屹立多年而安然无恙,无非是倚仗山川围绕,戚谷之险。若率军入谷,前有强敌,后有险难,一旦容军绝我粮道,利用地形走势来围攻我军,击鼓呐喊,则莫之奈何。”
宸王烨手指扣着桌面,摇光所说的,正是他多年以来,一直迟迟未对容国动手的主要原因——并非顾及容太后与容姬的旧情,而是觉得大张旗鼓地征服一个弹丸之地,不够划算。
面对自己刚刚分析的情势,摇光话锋一转:
“然而,围地之宜,必先堵住缺口,向军队表明已无路可退,令他们以军为家,万人同心,三军齐力。而后并炊数日,避免烟火外露,故意做出混乱、兵力寡弱的假象。容军看到我军这种情形,必定会掉以轻心。这时就告励我军士卒,令其奋怒,再部署好精兵设下埋伏,利用左右两侧的险要地形,击鼓对容军发起进攻。”
听到他的回答,宸王烨露出一点满意之情——边境历练的半年里,摇光确实对领兵作战,了解得更加深入。
即便如此,他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只是冷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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