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了两万石。,暁·税?C/M^S′ !首^发¢但……离前线一个月的军需,还差三万石。”
荷华咬牙,双手松开又捏紧。
倏尔之间,她脑海中惊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不由得浑身发冷,差点倒下。最终扶着桌子,提高嗓音:
“摆驾太仓,本宫要亲自检查太仓剩下的粮草!!!”
落日熔金,晚霞的余晖洒落在古老的青瓦上,为太仓斑驳的砖石镀上一层暖色。
“王、王后?”看守太仓的仓丞孙禾见荷华亲至,吓得从床榻上连滚带爬,话都说不利索。
“开仓门。”荷华眼眸黯沉,静静道。
孙禾忙不迭点头,取出一把青铜钥匙,旋开太仓的大门。
偌大的太仓里,储粮的房子约有上百间,按照粮食种类、不同来源分门别类存放好。荷华一间间走过,粟、稻、麦、菽……
全是军民赖以生存的资源。
前面的检查都没什么问题,最后一间粮仓里,暖烘烘的谷香扑面而来。一垛垛稻谷堆成小山,金黄饱满的谷粒在微光下泛着光泽。
荷华松了口气。
她扫视一圈,确认里面的粮食无误后,正要让孙禾关门,突然,风从通风口溜进,吹起谷粒沙沙作响,荷华骤然停步。
她嗅到一丝很浅的霉味。
凝视着眼前小山堆般的稻谷,荷华不由得拧起眉头,叫了几个官兵过来,转到谷堆后方,用簸箕将表面的稻谷一层层铲开。
果不其然,除了表面覆盖的优质稻谷外,底下的稻谷,全是霉坏和掺了石子砂砾的!
孙禾脸色煞白,扑通跪下:“王后饶命、饶命啊,小的才接手粮仓两个多月,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荷华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冷冷道:
“将他拿下!传本宫的话下去,所有的粮仓用同样的方法,重新检查一遍!!”
等所有粮仓检查完毕,荷华站在晒场前,影子被夕阳拖曳得斜长。~如¢蚊^旺¢ ¨首?发^
——正如她先前猜测的那样,太仓里剩余的五万石粮食,其中也有三分之一是霉变病坏,无法食用的。
看来贪污的人知道时鸣会在运输前认真检查,不敢以次充好,于是先拿五万石好的粮食给他瞧,等装船的时候,再做手脚。
反正到时候船一沉,死无对证,还能甩锅给容国奸细。
实际上,漕船出事后,没半天功夫,汧灵江边就抓到两名形迹可疑的青年。诏狱那边才拷打几下,两人便招供说自己是容国人,漕船爆炸是自己做的,其言之凿凿,若不是荷华听过真正的容国口音就信了!
只是对方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时鸣和樊离期都活了下来,樊离期还在抢救粮草的
时候,发现了端倪——得亏是樊离期懂武功,通水性,若换了旁人来这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荷华愈发感觉这次粮草贪污案子的水之深,几乎能将牵涉其中的每个人,都溺死在水里。哪怕是作为宸国王后的自己,也不例外。
眼下王都的太仓里只剩下不到四万石粮食可用,但如今才五月末,距离各地粮食成熟,尚有三个月光景。
以太仓目前的粮食储备,至多支撑天耀城里的人半个月的生活,这还是天耀城会有民间商人运输贩卖的粮食,以及部分百姓自己在周边开垦土地种植的粮食的情况下。
难道她真的要动王都百姓的口粮?可前线战事如火如荼,摇光孤军奋战,又能支撑多久!
荷华只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想起全国粮仓统归姜堰掌管,眼下王都的太仓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于是厉声道:
“治栗内史姜堰何在?来人,将姜堰关入诏狱,本宫亲自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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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诏狱里,昏黄摇曳的烛火将墙壁上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优*品?小+税?惘` `毋¢错^内-容-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血腥,锈迹斑斑的刑具随意散落,冰冷的铁栅栏后,姜堰只穿着一袭中衣,端坐在石床上,神态镇定,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姜大人,您还是不肯对本宫说实情吗?”荷华冷笑,“孙禾可都交代了,他家起火烧掉了去年一整年的造册,都是您的授意。”
“哪怕王后殿下再问一百遍,微臣还是那句话,微臣什么都不知道。至于王后所说的孙禾口供,不过是小人污蔑,临死前想再拖几个人下水罢了。”姜堰平静道。
被他的态度激怒,荷华骤然起身,“是吗?你女儿姜姒在宫中假孕争宠,含章殿花费甚巨,即便里面的东西都是陛下赏赐,可你夫人花费万两黄金,从南荒求得的伪造喜脉的思母草,钱是从哪来的呢?”
“还有去年春末夏初,你花重金从郢国王都为儿子姜璘请来临渊公子教授功课,对方路途住宿一切开销皆由姜家承担,”荷华死死盯着姜堰,“我可听说,临渊公子颜瑾是郢国王室之后,光一顿饭钱,就抵得上别人一年的开销。你说说,姜家这笔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说完,荷华将记录临渊公子来宸国游学后,所作文章的竹简“啪”地一声摔到姜堰脚下,冷声道:
“别告诉我,文章里写的这些山珍海味,都是你的俸禄所得——哪怕治栗内史是九卿之一,一年俸禄也就两千石!”
姜堰沉默以对。
荷华怒意更甚,正要命狱卒拿来刑具,对他严刑逼供的时候,突然,关押姜堰的牢房外,响起一个游丝般细微的声音:
“阿父,这些……都是真的吗?”
第71章 车攻(10)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那小小的少年站在铁栏外,素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提着食盒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问姜堰:
“阿父,姜家……真的贪污了粮草吗?”
“麒麟儿,你怎么过来了?”姜堰脸上那张平静的面具猝然出现裂痕,他蓦地起身,抓着铁栏,问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
姜璘回答:“你被下了诏狱后,母亲十分担忧,就让我带吃的来看看你。母亲说王后仁慈,不会责怪我这个小孩子……”
荷华听到姜夫人对自己的评价后,火气稍稍降下去一些。
虽然她已经命人将姜堰的家人严加看管起来,她也不知道姜堰是怎么跑出来的,但……既然人家都夸自己了,姑且饶过他这一回。
“麒麟儿,快回家,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姜堰劝道。
姜璘却摇头,固执道:“阿父,我虽是姜家人,可我亦是宸国的百姓。如今太子殿下带着将士在前线出生入死,王都却连粮草都无法保障。”
“阿父——”他微微抬高声调,“作为您的儿子,我有权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曾教导儿子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儿子不相信,您会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姜堰连连跺足:“麒麟儿,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说,我还能保全你和你母亲,说了,咱们一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姜璘蓦然沉默下来,一双眼睛反射着幽暗的烛火,依稀闪烁着点点的光,不知是泪还是其他什么,半晌,他总算哑着嗓子开口:
“所以阿父,这是承认自己贪污太仓的粮草了?”
姜堰没再说话。
姜璘又道:“阿父!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您肩负着保障军队粮草供应的重任,这是陛下赋予您的信任,是为公家谋利之事。如今您却因一己之私,克扣军粮,这与‘忠’字背道而驰!”
他用尽全力道:“战场上,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将生死置之度外,所求不过是能吃饱穿暖,有力气杀敌。可您的行为,让他们食不果腹,如何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这不仅是对将士生命的漠视,更是对国家大义的背叛!”
说完,他一撩衣摆,对姜堰跪下来:
“阿父!儿子求您悬崖勒马,及时改正错误,将贪污的军粮尽数归还,向王后请罪,以赎己过。莫要一错再错,遗臭万年啊!”
面对姜璘的劝说,许久许久,姜堰叹了口气:
“麒麟儿,你能如此想,当真是为父的骄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上哪一针哪一线,吃的哪一食哪一饮,不是自这里面而来?”
少年瘦弱的身子不禁一颤,低下了头。
他衣衫上金线织就的羽毛纹路,在火光里泛着粼粼的光泽。
他生来便有各种锦衣华服,非正色而不穿,非上等云锦而不著。腰间束带必以纯金美玉装饰,每一寸纹理皆由名匠精心雕琢,可……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阿父今日如此,自己又何尝能脱得了干系?
荷华在一旁默默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心里同样感慨万千。
确实如姜堰所说,姜璘能蒙受如此教育,成长为如今的模样,都和姜家以巨量财富堆积成的生活环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毕竟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但……这绝不是姜堰贪污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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