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幼童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还打着好几个补丁,手里的饴糖想必是过年时候留下来的,舍不得吃,不然不会攥得这么紧。,6*妖*看¨书`罔- ¨首*发′
她还没反应过来,樊蓁蓁就已经开口:
“王后仁德,我等昔日受王后之恩,如今国家有难,自当鞠躬尽瘁,为前线将士尽一份绵薄之力,以待他们凯旋而归。”
荷华这才留意到,她的身边还站着许多当初从鹿鸣居里救出来的姑娘,她们带来的钱财也是最多的,一串串擦得干净的铜铢在阳光下闪烁着铮亮的光。
荷华知道,许多姑娘从鹿鸣居出来后,留在王都的人里,有的嫁了普通商贩,有的找到家人跟随他们一起务农为生,还有的和樊蓁蓁一样,白天去学宫读书,晚上纺织做活,以维持生计。
但无一不是努力求生,在生活的担子下,负重前行。
她们生如蒲草,卑贱而毫不起眼,可蒲草扎根淤泥,在风雨中坚韧挺立,经霜雪而不折,于荒芜处蓬勃。
这便是生命的倔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的眼眶突然就有点发酸,用力眨了眨眼,才让泪珠没能掉下。
看到她的表情,幼童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松开手,将黄纸包递给荷华。
“王后殿下别难过了,给,饴糖很甜的。”
饴糖虽未入口,荷华却已感受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意。许久许久,她总算出声:
“本宫替太子殿下,还有前线的将士们,谢过各位。”
说完,她以王后之尊,向着樊蓁蓁,还有樊蓁蓁身后整座天耀城的百姓,敛袖屈身,深深一拜。
有老人惊呼:“王后殿下,当不得,当不得啊……我们都是一些贱民,您怎可……”
荷华却没有起身,而是道:“不,你们都是宸国的百姓,是将士们浴血杀敌的理由,更是宸国得以立足于中庭诸国之间的根基。-齐¨盛+暁*税′旺. ′已!发~布/罪*薪^璋?劫_”
她第一次如此深刻感受到,自己与脚下这座王都,紧密相连。
当年幽京王宫里少不知事的兆九公主,时至今日,终于明白……
何为家国,何为天下,何为苍生。
命人收好百姓捐出来的东西后,重新登上翟辂车前,荷华听见那个送出饴糖的幼童怯生生开口,问她:
“王后殿下,我,我爹爹和哥哥会回来吗?”
面对幼童的疑问,荷华重重点头:
“一定会的。”
彼时夕阳将落,然而紫宸宫内外已经早早亮起灯火,那暖黄光晕在暮霭里晕染,恰似希望的火种,于沉沉夜色中跳跃。
第74章 车攻(13)廖家,都会是殿下的廖家……
黄金虽已经筹齐,谁来押送,又成了新的难题。
因为樊离期的受伤,禁军之中一时无人可用。荷华一连问了七八个高级将领,得到的结果不是对方称病不出,就是打算启程的时候发生意外,什么坠马啊,落水啊,老婆生孩子啊……
毕竟有漕船失事的前车之鉴,这一趟吃力不讨好,稍微有点能力的人,早就跟着太子殿下奔赴前线战场,留守王都的几乎都是混吃混喝的世家子弟,谁愿意去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帮王后办事呢。
正当荷华为派谁押送十五万两黄金而愁眉不展时,宫女小桃像平常一样,从明华殿牵着獐子过来给她解闷。
小獐子比初来紫宸宫时长大了许多,皮毛油光水滑,圆滚滚的身子像只胖木桶底下插了四根小短棍,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小桃牵着它,让它给荷华表演打滚,跳石头。
可惜因为太胖,小獐子躺下后,试图翻身,结果没翻过来,只好努力地发出“咯咯”叫声,一双黑润润的眸子望着小桃,向她求救。^墈?书`屋¨小^说^王¢ ¨首!发_
注视着四脚朝天的小獐子,荷华想起它的来历,不由得灵光一现。
激动之下,她直接起身,高声对念薇道:
“传书去青溪!让廖若回王都!本宫要任命她为五大夫!”
青溪与天耀城之间,相距约莫八百里地。接到荷华的飞鸽传书后,廖若顾不上路途劳累,带着两百名精锐士兵日夜兼程地赶路。
马蹄声声,扬起一路尘土,三日三夜几乎未曾停歇。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曙光初破之时,他们抵达了王都。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廖若便被荷华命内侍匆匆请到凤梧殿里。
时隔数月未见,廖若的肤色比之前晒黑许多,像是流淌着光泽的蜜糖,然而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荷华将殿内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木箱指给她看,道:
“这是十五万两黄金,届时会以五艘运船装运。为了掩人耳目,其中只会有一艘船上装满黄金。无论如何,你要将它们平安运输至萤川,然后换成粮草,奔赴华容道战场。”
说完,她直视廖若:“你可做得到?”
廖若单膝跪地,向荷华拱手:“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荷华微地一声叹息:“前两个运送粮草的人,如今已在医馆里躺着了。无论如何,你要保全自身性命。”
就在此时,时鸣由人搀扶着,强撑上前,唤了她一声:“阿姊。”
接触到荷华探寻的眼神时,少年低头:
“上次是时鸣无能,上船之前未能仔细检查,致使漕船爆炸。这次时鸣想将功赎罪,与廖大夫同去。”
虽然心有不舍,但眼下最熟悉战场局势和容国情况的人只有时鸣,沉默片刻,荷华道:
“那你便同她一起去吧。”
她转向廖若:“兆朝的王族里,本宫只剩下时鸣一个弟弟,还望廖大夫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她顿了顿,确定四周无外人后,又对廖若道:“之前王宫政变,从叛将手中缴获的武器,这次本宫一起交于你保管,不会计入少府。”
她顿了顿,确定四周无外人后,对廖若道:“之前王宫政变,从叛将手中缴获的武器,这次本宫一起交于你保管,不会计入少府。”
廖若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王后想做什么。
但不管怎样,她知道,这是荷华对她的信任。
于是她再度拱手:“请王后放心,廖若必会竭尽所能,为王后所驱使!”
起身后,她注视着荷华,语气没有之前那样客套,而是认真道:“王后殿下,臣女希望您记住,此生此世,廖家,都会是殿下的廖家。”
荷华亦是道:“本宫未来的彻侯,也只会是廖家的彻侯。”
——彻侯,为宸国二十级军功爵中的最高级,授予有功的异姓大臣,受爵者还能以县立国。
廖若目前所处的五大夫职位,处于第九级,属于中高级爵位,有资格调动和指挥一定规模的军事力量,但比起彻侯的荣耀而言,还相差甚远。
两人四目交接之际,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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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黎明咬破天幕时,血色正顺着萤川蜿蜒而下。
廖若站在船头,青钢甲胄上结着盐霜,晨雾漫过她紧攥船舷的指节。五艘运金船此刻只剩四艘,第四艘桅杆上还悬着水盗首领的残躯——那是昨夜鏖战的祭旗。
正如荷华所料,这一路惊险无比,船队在过朝天堑时,便被水盗盯上。一番恶战过后,廖若手下的两百名精兵战死七十余人,原本的五艘运船也被凿沉了一艘,这才剿灭了水盗。
等她找到叶家的家主叶珩,将黄金换成粮草和药材,又过了一日光景。
听说他们要从悬崖抄小道去华容道的时候,庭院里正在落枫,叶衍拈着金锭端
详水渍,扬了扬眉毛。
“那你们可要小心了,那条路,不是谁都能走的。”
即便廖若已有心理准备,然而,悬崖小道远比她先前预想得更艰难,最后三日简直像在刀脊上跋涉,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两千辆辎重车缓缓碾过栈道,铁轮在峭壁上擦出火星。车轮下的栈道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时都可能断裂。偶尔有石子滚落崖底,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
廖若紧绷着神经,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
她身后的士兵们同样面色凝重,青筋暴起的双手紧紧握住缰绳,脚步虚浮却依旧咬牙坚持——实际上,已有十几名士兵坚持不住,走着走着,往旁边一歪,直接坠崖身亡。
究竟还要多久啊……
廖若不断在心底默念着鼓舞士气的话语,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生怕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暮色逐渐降临,铁锁隘口轰然洞开的一刻,时鸣的声音既惊又喜:
“我们到了!”
华容道,宸兵军营。
军中已经断粮数日,将士们面黄肌瘦,人心浮动。营地里飘着股腐烂的腥气,不是尸臭,是饿到极处的人从胃里渗出来的绝望。有老兵蜷在辕门下啃箭杆上的桦树皮,木刺扎进嘴角也浑然不觉。
沈冉对此焦头烂额,却又无可奈何。悔恨和懊丧在他心里不住地盘旋,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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