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都怪他!
要是他出发前好好检查粮食,怎么会发生有一半都是霉变粮食,以至于将士们忍饥挨饿的情况呢!
残阳坠入铁灰色的云层时,火头军前来禀告,攥着空麻袋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掐死一头无形的兽。·小′税?C^M.S! -更^辛^嶵!全.
“启禀将军,最后一袋糙米,也见了底。”
听到火头军的话,沈冉把刀柄抵在眉心,声音像是从磨刀石里挤出来的,他闭上眼睛:
“把我的坐骑赤露马牵出来,杀战马——”
“不可啊将军!赤露马跟着您出生入死多年,我们行伍之人,怎能轻易杀战马呢!”火头军一下子跪下,恳求沈冉。
沈冉又怎会不知道战马的重要性,然而事已至此,太子殿下还病着,他身为副将,还能如何?
他握紧长枪,盔甲下的锁子甲空荡荡晃着,语声决绝:
“你若不愿,那我亲自动手!”
就在此时,忽然有斥候踉跄扑进大帐,喉头哽着哭腔:
“东边!东边烟尘!”
马蹄声碾碎地平线的刹那,整个营地都在震颤。
百余名铁甲骑破开暮色,铁蹄踏碎枯骨垒成的山丘,最前方玄色大旗猎猎如垂天之翼。
旗下一骑雪色战马倏然立定,马背上的女子卸下兜鍪,鸦青长发泼墨般洒在肩甲。
她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五大夫廖若奉王后之令,押粮十万石,军中将士,皆可饱腹!”
话音未落,军中已是一片哗然。
几个裨将的喉咙里滚出浑浊的喘息,军中有人欢呼,有人落泪,更有人跪地叩首,高呼“天不亡我”。
在时鸣的指挥下,两千辆粮车浩浩荡荡,绵延如黑龙的脊骨,缓缓向军营驶来。·2?芭^墈?书+蛧? \唔_错+内!容?麻袋缝隙里漏出的粟米,在夕阳下恍若碎金。
有个饿疯了的士卒扑上去抓米,却被廖若的马鞭凌空卷住手腕。
“排队。”廖若的声音很轻,鞭梢却在士卒的腕上勒出紫痕,“你们是宸国的剑,不是乞食的狗。”
士卒讷讷退下。
就在此时,营帐中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卧床数日的太子摇光,在亲卫的搀扶下,缓步上前。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神色虽然苍白,面上却浮现一点微笑,向廖若点头:
“廖大夫辛苦了。”
说完,他又看向沈冉,低低咳嗽一声后,道:“沈冉,你过来,用火把照一下。”
沈冉依言照做。
只见摇光单膝跪在粮堆旁,用匕首划开第三个麻袋,金灿灿的麦粒瀑布般泻入他掌心。
确认都是上好的粮食后,他缓缓抬头:
“让医官在粥里掺一半麸皮。”
“为何?”廖若怔住。
火光在摇光的瞳仁里烧出两点鎏金,他微微叹息,“将士们挨饿已久,骤得饱食,会死人的。”
夜风掠过粮车顶端的玄旗,旗角扫过摇光未戴护甲的脖颈。廖若这才看清,一道极狰狞的刀伤,从他锁骨处一直向下延伸——那是他挥剑斩杀叛将秦骁时留下的。
待所有粮食和药草清点完毕,军中篝火腾腾,饭香四溢之际,廖若将荷华的信物,一件以冰绡裁成的新夏衣交给摇光。
夏衣为月白色,里面还缝了荷华向道家方士新求的平安符。
“王后殿下说,她与孩子,一切安好。”廖若如此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以及,王后还有一句话——”
“若是殿下不能得胜归来,那就负荆来见吧。”
其实荷华说的时候,面对一贫如洗的紫宸宫,她原话是“让他提头来见”,廖若斟酌着太子殿下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稍稍美化了一下。·顽_夲_鰰`戦^ ¢庚`新/最!全,
摇光却笑出声,眉眼映照着烛火,跃动着点点碎金般的笑意:
“那孤只能不负所托了。”
他看向时鸣,道:“拿笔来,孤要写信向母后报平安。”
洁白的信鸽携着摇光的信笺摇摇晃晃,飞向千万里外的宸国王都时,不远处山坡上的灌木丛里,有人收回窥管。
“篝火?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断粮了吗?”玄止拧起眉头。
“许是有援兵至?”上柱国赵清猜测道。
“通往宸国的所有官道和运河已经封锁,不可能有运输粮食的兵马过来。”玄止回过头,对斥候道,“去查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微微眯眸:“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成。”
第75章 车攻(14)大宸!!!
黎明时分,下起了小雨。
细雨蒙蒙的军帐外,廖若面露担忧,看向一旁的青衣内侍:
“时鸣,你想好了吗?此去容军营中,凶险万分。你确定非得自己去?换个武功更好的斥候或许更合适。”
她也是早晨才得知摇光和沈冉他们的计划,听到计划后,便来找时鸣——两人同行数日,历经各种艰险,她早已将时鸣视作挚友。
面对廖若的担忧,时鸣却微微笑着,“没事。”
因为昼夜奔走操劳,时鸣愈发消瘦,却更加显出那一分清逸之气,犹如林下青竹,遇霜更坚。
凝视着阴沉沉的天色,他语声带有几分笃定:
“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做。以玄止的性格,也只有我,才能换得他的几分信任。”
“可……”廖若欲言又止。
她不是不知道时鸣与玄止的那段往事,但以玄止的性格,即便两人还有几分旧情,然而军情紧急,战场上皆为生死之争,他又岂会真的轻易放过时鸣?
然而时鸣态度坚决,许久,廖若只能叹息:“那你定要小心。若你出事——”
她扶着红缨枪,骤然迎空一舞,枪尖在空中划出耀眼银光。
“我定当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报仇。”
容国军营。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雨丝混着血水渗进暖帐里铺的软毯时,斥候押着时鸣前来复命。
“宸军连马鞍都煮了,沈冉杀了他心爱的赤露马,给将士充饥,今晨……今晨他们开始吃箭囊上的牛皮,我亲眼
所见,做不得假。”
斥候舔了舔皴裂的唇,让喉结在火光下剧烈颤动,“这个内侍就是在外面捡箭囊的时候,被我抓到的。”
玄止打量着骨瘦如柴的少年,犀角刀突然抵住他的喉头,刀锋沾着未擦净的胭脂——方才帐中被他斩杀的舞姬的血。
“我王兄真要饿死了?”
他的刀尖挑开他第二层衣领,露出锁骨下陈年的旧伤。
时鸣没有回答,只是顺势栽倒,抓起案上冷炙就往嘴里塞,油渍混着脓血滴在玄止的麂皮靴上。
看到他饥不择食的模样,玄止将信将疑,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骚动,有亲兵冲进来摔了盏带血的信筒。
“宸军大营飘白幡!”亲兵膝行着捧上染血的素帛,“二公子,你看,这是斥候冒死截的,是太子摇光的殓袍!”
玄止的笑声震落帐顶积灰。
他彻底打消疑虑,一脚踹开时鸣,金丝蟒纹铠撞得铜灯乱晃:
“传令!轻骑随我割太子头,重甲营压后收尸!”
说完,他又回过头看时鸣:
“待我取下王兄首级归来,你便再也别想逃开我身边。”
时鸣蜷在角落咳嗽,指尖抠进掌心溃烂处——那里藏着摇光给的犀角哨,时机成熟便吹出宸军埋伏的调子。
暴雨倾盆时,玄止的铁骑正碾过遍地白幡。
曾经坚不可摧的辕门像纸糊般坍塌,可踏碎的营帐里没有哀兵,只有成捆浸透火油的枯草。
“怎么回事,人呢?都去哪了?”
就在玄止左顾右盼,无比疑惑的时候,突然,有尖锐的破空声,裹挟着火焰而来!
“二公子小心!”
火箭撕裂雨幕,赵清应声倒地。
紧接着,玄止听见犀角哨声——不是来自溃军,而是从自己后阵传来。
他错愕回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时鸣:“你骗我?”
时鸣抹去脸上脓血,将犀角哨放下,对着后方道:
“太子殿下,麋鹿入彀了。”
他身后缓缓升起玄底夔龙旗,旗下太子摇光的银甲纤尘不染。
而此时,双目圆睁着死去的赵清甚至没有看清楚摇光的面容。
熊熊怒火涌上心头,大怒之下,玄止一戟砍向时鸣!
然而摇光的纯钧剑更快,短兵相交,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两人错马而过的一瞬,玄止只听得摇光道:
“多谢二弟替我烧了旧旗,只是……”
他微微一笑,“吃自家粮草诈死,比真饿死舒坦些。”
他拔剑指天:“宸国的将士们,随我冲!”
玄底金龙旗卷着火屑,把漫天雨丝烧成猩红的铁线。宸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容兵,铠甲在雨水里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玄止率领的容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动,手中长枪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一次又一次试图冲破摇光带领的宸兵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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