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定定凝视他:“这也是你来胧月阁探望我时,明明同意帮我为长姊请御医,最后又放任她病下去的原因吗?”
在她清澈通明的目光里,摇光知道自己无法隐瞒,只能低下头,喉结动了动,嗓音喑哑:
“我毕竟是……宸国的太子。-精?武_晓?税¨网· ·耕¢辛^嶵+全\”
她轻轻地笑:“所以也是这个理由,让你答应带我离宫之后,还是选择将我留在紫宸宫里,而非放我回到幽京。”
“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
他霍然抬起双眸,注视着眼前宫装高鬓,美得仿佛晓露芙蓉一般的绝艳女子,半晌,唇边浮现出淡淡的苦笑,喃喃:
“……我不想你离开。”
三年前的他,用保护宸国安全为借口,说服自己,任由窗棂后的那双明媚眼眸,渐渐黯淡,失色,最终化为充斥着怨恨、悲伤的泪水。
然后,在他去幽京平叛后,在他午夜梦回的每一刻,无数次出现。
潸然滑落。
仿佛是回忆起什么,他闭上眼,声音里有痛苦一闪而逝:
“后来我到了幽京,看见你以前居住过的院子,还有你写的那些在大昭宫生活的小记,从梨花树下掘出那坛酒,我改变主意,决定送你离开紫宸宫。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成了父王的女人。”
直到她成为父王的王后,与父王共同祭拜过天地的那一晚,他才恍然明白,原来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无法倾诉于口的渴求。
——他爱上了自己的嫡母。
可他又怎能爱上自己的嫡母?!
什么国家安危,什么储君之责,什么纲常伦理,忠孝两全,他这点见不得光的爱意,才是他真正不愿放她离开的理由!
因为他知道,她一旦离开宸国,两人就再也没有相见,相知,甚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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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当年十七岁的少年再怎样惊才绝艳,名扬于四海列国,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溺于一段违背人伦,充斥着罪恶与不堪的感情后,亦是无可奈何。
从古至今,圣贤书那么多,他习遍诸子百家,为何浩瀚如烟海的典籍故事里,没有一则告诉他,他究竟该如何做?!
究竟该如何面对自己与日俱增的爱意?
听到他的话,仿佛是回忆起什么,荷华的心重重一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深深呼吸,许久,才平复下心绪,问他:
“那么,容姬给我下情毒,你恰好出现,以身替我解毒,是否也不是一桩意外?”
他沉默片刻,点头。
“清凉殿有我的人,在毒酒还未送到你寝宫之际,便通知了我。”他别过脸,“但我……没有阻止。”
风吹得莲叶如碧浪般在身边翻涌,送来隐隐的暗香。
因为寒冷,温泉里蒸腾的水汽看上去犹如云雾缭绕,那些亭亭而立的翠盖华章,愈发衬托得周围一切仿佛仙境。
云影幽深觅路穷,只因身在此山中。
是存心设计,也是放任自流。
一响贪欢,甘愿沉沦。
见她不再说话,他从身后抱住她,喃喃问她:
“你曾说不能要求芙蕖开在冬日里,翠盖华章生于容地,如今同样能在紫宸宫的冬天盛开。既如此,我是否……还有继续爱你的权利?”
他在问她,他还能不能继续爱她。
可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他来问,而是由她来问自己,除了国破家亡的仇恨以外,她还有没有,无所顾忌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的手指攥紧了松开,然后再度攥紧。′r`a?x~s_w_.¢c!o-m,
面对她的沉默,他的嗓音愈发喑哑,终于将那句迟到数年的话说出:
“吾尝慕卿,于辞卿之先,心已属焉。”
他说,我爱你,在我拒绝你之前,我已经爱上你。
她很想笑,眼里却已经泛起泪光。
那时十四岁的少女,小心翼翼藏着满腔情愫,以为出了宫,就可以瞒天过海。又怎会知道,在自己初次动心的一刻,对方也恰是如此!
却正因为如此,偏偏造成了两人的误会与错过!
许久,终于转过身,伸手揽住他的后颈,踮起脚尖,将柔软的双唇印在他的唇上!
他的双眸微微睁大,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的狂喜里,身体不可抑制地向后仰去。“噗通”一声,温泉的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里,莲花碧叶摇曳不休。
散落的衣衫一件又一件浮在水面上,月白、皦玉、银红、海天霞……
水波晃动,光影阑珊,揉碎盛开的千瓣莲,和着纷纷细雪,晕染成缱绻的画卷。
缥碧色的池水轻轻拍打着他们的身躯,带来丝丝缕缕的温热。中央的两人便是莲花的花蕊,被这绮丽的花瓣温柔簇拥。
两情正浓之际,荷华的眸光突然定住:“你的胸口……”
她不由得伸手轻轻描摹那一道自锁骨而起,贯穿整个胸膛的狰狞伤疤,指尖轻轻摩挲,感受着当时的惊心动魄。
他微微低头,嘴唇落在荷华的额头上,如同羽毛般轻柔,低声道:
“被人砍了一刀,侥幸没死。”
说完,又牵了牵唇角:“你知道我当时最大的念头是什么吗?我就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如果哭了,又会哭多久……”
他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似是在描绘她轮廓的每一处细节,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
“我不会哭,所以,你一定长长久久活下去,百岁无虞。”
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的心弦上。
“在容国征战的那段日子,我很想你。”起伏的水波里,他细细吻过她的脖颈,留下点点红痕,仿佛梅花在白玉细颈瓶上绽放。
而她抬手勾勒他清俊的眉眼,“……我也是。”
于是一切都不重要了,时隔半年后的重逢,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意,未说完的话语,都在拥抱与缠绵里消融。
支离破碎的吟声里,荷华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不敢直视摇光仿佛蕴藏着琉璃月色的眼睛,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似是被一根无形却坚韧的丝线牵引。
“看着我,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已饮过药……”
他低声说着,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深情如同夜空中最执着的星辰,双手不自觉地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慢……慢点……”
她的双颊绯红,恰似天边被晚霞晕染的云朵,眼眸中波光潋滟。
他感受到她的颤动,心中满是疼惜,在她耳边呢喃:
“好,我慢些。”
他放缓了动作,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似要以这轻柔的触碰,安抚她内心的不安。荷华微微仰头,朱唇轻启,发出细微的嘤咛,那声音如同春日里婉转的莺啼,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娇柔。
“好些了吗?”摇光轻声问道。
得到一声低低的“嗯”后,他将她翻转了个,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凤鸾春恩车驶向昭阳殿的那晚。
即便后来知道里面并没有发生什么,然而酸涩与醋意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在这种情绪的推动下,他极有耐心地撩拨着她,直到她呜咽出声,眼角再度沾上点点泪意。
“父王可曾……”
话还未出口,就被她堵住双唇,夜色融为倾入池里的酒,酒液氤氲出令人沉醉的酡红,浅碧的池水泛起层层波澜,与飘散的莲花瓣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水的波动,还是情的涌动。
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的低喃里,她像是被人抛上云端,又像是卷入一场永不醒来的美梦。
令人窒息的愉悦涌上来的一刹那,她靠在他的臂弯里,不住地颤抖,而他则细细吻去她眼角、眉梢的汗水与泪珠。
温热的气息相互交融,这一刻,他们仿佛忘却外界的一切纷扰。
她只是她,而他,也只是他。
水面的雾气愈发浓重,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将他们紧紧笼罩,隔绝出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小世界。池边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在他耳边低低地道:
“——我心悦君。”
然,辞不忘国,君其知否?
第80章 车攻(19)叹惋他年人渐远,谁与吾……
朝阳破云,金辉洒遍宫墙,琉璃瓦熠熠生光。
璇玑的满月宴过后,摇光与荷华私下会面的地方便换作栖霞殿。每次前来,他都会提前饮下避孕的汤药,以防给荷华带来麻烦。
虽是隆冬时节,御花园的角落仍残存星星点点的绿意,荷华带着璇玑出来散步时,一些地方甚至还能看见嫩黄的不知名野花。
五瓣花瓣舒展,像是小小的星星,颜色稚嫩而淡雅,藏在茂密绿叶里,连香气都没有,不自觉就让人联想起田间乡里传唱的俚俗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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