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思索片刻,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点点头:
“那你便命人给她们鞣制一些皮甲,再寻几件趁手的兵器吧。+E¨Z-暁.说+蛧/ -追?罪-薪′彰+劫*”
“多谢殿下。”她微微一笑。
他挑眉,“此刻又没有外人,难道不应该是多谢夫君么?”
她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样子,回到紫宸宫,如何能瞒得过陛下?”
“为何要隐瞒?”他轻嗤一声,“再者说来,我回去之后,那个位子,难道不应该是我的么?”
荷华无言以对。
许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加重了摇光的戾气,让他懒得再继续用温文尔雅的外表伪装,她总有种预感,如果回宫之后,宸王烨不主动禅位给摇光,下一秒他就会拔剑砍了他。
也不知宸王烨能在儿子手下,躲过几个回合。
总不能是宸王绕柱跑,摇光后面追吧?
想象着那个画面,荷华唇边忽然就多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
“笑什么?”摇光蹙眉。
荷华正想随口扯个谎敷衍过去,忽而包裹青铜的皮靴击地的声音沉沉响起,沈冉掀开帐子,匆匆而入:
“殿下,耜国那边,送来新的战书了。”
他瞥了案几旁跪坐的王后,压低声音:“战书是风炎部大王子写的,里面,还……提及了王后的名讳。”
摇光的双眼瞬间眯起,有凛冽的冷光,自眸中迸射。
不同于临渊以金叶为书的优雅,那木拉的战书是写在不知什么动物制成的皮纸上,纸面细腻光滑,微微泛黄,上面的字迹粗犷无比,写明交战的地点和时间后,末尾还加了一句:
听闻宸后在军中,若是战败,不如送宸后和亲,刚好他的帐子里还缺了一个侧阏氏的位置。′5-4¨k`a_n^s\h,u,.\c¨o/m·
扫了一眼战书内容,摇光直接扔进火盆里,冷笑:
“肮脏东西,污了眼睛。”
沈冉亦是摇头:“以人皮为纸,北疆蛮子这般做派,实在是……”
荷华微地一怔。
所以,这战书,竟然是……写在剥下来的人皮上的吗?
她瞥了一眼火盆里迅速变黑蜷曲的皮纸,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半晌,她才平复下来,问摇光:“殿下心中可有应敌之策?”
摇光颔首:“蛮夷而已,不必忧心。”
话虽如此,但想起自己之前遇到过的奔狼骑,荷华仍是免不了一阵担忧。她望着帐外昏暗下来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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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牧野原,碧草连绵如浪,碧浪上,十万旌旗仿若玄色云涛。
摇光立马于战车之上,银甲映着初升的朝阳,腰间纯钧剑的琥珀剑璏折射出冷冽的光。对面北疆奔狼骑的狼图腾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木拉的龙血马不住地喷出粗气,用马蹄刨着地面。
“怎么样,太子殿下考虑好了没有?待会要不要主动送你母后和亲?还是本王子亲自去接?”
面对那木拉的挑衅,摇光轻叩车轼,青铜车铃发出清越鸣响。
“我宸国四公主璇玑年幼,正缺侍卫保护,不如就让风炎部送一个王子过来,和亲就免了,往后孤还要为公主另择佳婿,王子倒是可以作为随侍,站在外面看她大婚。”
他身后三十辆武刚车已布成雁形阵,车上蹶张弩的弦声如群蜂振翅,五千甲士手持青铜戈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那木拉听出他话里的轻视与讥讽,狭长的眼眸里登时迸出两道凶光,一挥手,战鼓轰然擂响。/躌+4?墈?书¢ _追*最.新-璋¨結.奔狼骑如黑色潮水漫过平原,马镫上悬挂的骨哨吹出刺耳的战歌。
见奔狼骑率先发动攻击,摇光按剑冷笑,将令旗指向左翼:
“放!”
千张强弩齐发,破空声如盛夏惊雷,前排北疆的龙血战马中箭悲鸣,骑手被掀翻
在地,阵型顿时大乱。
那木拉狂吼一声,弯刀劈开两支飞矢,率亲卫直扑中军!
摇光的战车在箭矢中穿梭,廖若挥舞长枪格开敌刃,与此同时,车左的射手一箭射中耜国裨将咽喉。
突然,一支响箭掠过鬓边,摇光惊觉侧翼有伏兵——耜国的弓箭手正从草丛中起身。
“变阵!”
在摇光的命令下,三十辆武刚车瞬间结成圆阵,盾牌相接如铁桶。奔狼骑在阵前受阻,弯刀砍在青铜甲上火星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沈冉带领十几名士兵,拉开绊马索。
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中,那木拉的坐骑被绊马索绊倒,即便如此,他在翻滚中一声大喝,仍是挥刀砍向沈冉!
沈冉躲闪不及,只得横刀硬生生接下他这一击,“当”的一声,迸射而出的灿烂火星仿佛流霞。
两人对峙的瞬间,廖若一脚踩在战车上借力跃起,然后手持长枪,用力刺向那木拉!
那木拉一个闪身,左肩被刺中,沈冉正要抓住机会命人将他擒住,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青年武士从侧面宸兵的突围里疾驰而来,伸手一捞,将那木拉捞上马背,旋即重新隐入耜国的兵阵之中。
凝视着青年武士消失的身影,沈冉面上闪过惊异之色。
廖若在旁解释道:“应该是副将苏日勒,北疆的二王子。我刚刚和他交过手,若论心计和身手,恐怕还在那木拉之上。”
闻言,沈冉不禁摇头,“没想到耜军力有这样的人才在,这一仗,恐怕是难打了。”
然而才一动,便疼得龇牙咧嘴,淋漓的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滑落,将底下的草地染得一片通红。
暮色四合之际,荷华总算等到摇光鸣金收兵。
“怎么样?”她在军营外翘首半天,见众人策马归来,急忙问道。
来不及回答,廖若只是扶着沈冉匆匆进医帐中疗伤——先前和那木拉的对峙里,他被砍伤了胳膊,幸而伤口不深,但如今是盛夏,伤口极易化脓感染,必须要尽快处理才是。
两人走后,摇光翻身下马,向她道:
“折损八百余人,换来耜国遗尸千余具。”
听到他的话,荷华稍稍安心,看上去似乎是个不错的结果。
然而很快,随着一声长长的“报——”,军侯飞奔过来,呈上染血的羊皮书。
摇光展开一看,上面用蛮语写着:
“三日后再战,以定胜负——苏日勒。”
“苏日勒……”默念着这个名字,荷华眉心微蹙,依稀印象里,自己好像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想不起来了。
摇光将羊皮投入篝火,火星窜起时,远处耜国大营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有胡笳声破空而来,苍凉悲壮。
直到晚上,荷华找来时鸣,与他好好回忆一番后,两人总算确定苏日勒的身份——兆朝还未曾覆灭的时候,兆天子姬芓的姐姐,兆长公主姬怀赢曾嫁到北疆的铁勒部。
但是后来铁勒部为风炎部所灭,兆长公主亦为风炎部所俘虏。她死得很早,在风炎部没呆两年便去世了,死之前,遣使者送来的家书里,隐约提过一句生了个孩子取名苏日勒。
难道……这个苏日勒就是今日送来战书的将领?
时鸣沉吟道:“这样吧,阿姊,以防万一,我先派人悄悄联系上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姑母的孩子。”
荷华想了想,道:“我手下正巧有几个黎地出身的农妇,或许可以让她们借着给耜兵送粮食的机会,打探一番。”
旋即又轻叹一声:“如果能亲眼看看他的样子就好了,毕竟和我们一样,都流淌着兆朝姬氏的血。以前总听宫人说,姑姑当年也是很漂亮的,很多世家公卿都说她是兆朝第一美人,可是后来她死在草原上,死的时候遥望着家乡不肯闭眼。”
见荷华提起兆长公主的往事,时鸣的眼眸亦是黯了黯——当年的兆朝国力衰微,东有宸国虎视眈眈,北有蛮族频频侵扰,即便是贵为天子之女,亦是不得不前往塞外苦寒之地和亲,最后埋骨异乡。
说到底,落后,便只能带给一个国家最为耻辱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有小侍女端着食盘过来,道:
“王后殿下,这是今日的膳食。”
荷华瞥了她一眼,发现正是之前的那名黎地小女孩,看来廖若觉得她年龄太小,没法训练,先把她算进服侍的婢女里了。
见女孩瘦骨伶仃,荷华摇头道:“不必了,赏你吧,我现在不饿。”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细声细气地道:
“我吃过了,而且那些医女姐姐说,女孩子瘦一些才好看。”
听到她的话,荷华蓦地又想起昔日兆朝末年幽京流行的风尚,所谓“天子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因为祖父和她父王接连两代君王的审美,最后大昭宫的满朝文武,别说担任文职的士大夫,连领兵打仗的武将都暗暗介意起自己的腰围,恨不得盔甲都往修身做。
后来荷华嫁去宸国,才知道宸国的一众公卿对这个风气嗤之以鼻,连宸王烨也都将兆朝那些文臣武将轻蔑称之为“人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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