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把庄予吓得不轻，他乖乖站了起来，拱手道：“回大人，姓宋的买凶之举，我知道的有两桩。′r`a?x~s_w_.￠c!o-m,一是上午之事，二是翠红楼花魁一案。同时那件案子中，还涉及到宋元指使衙役诬告我一事。请大人明察！”
宋员外还真没做过这事儿，冷笑一声，“哼，我怎么记得那件案子中最大嫌疑的是你呢？”
“对，目前是我，这就是诬陷呀！不过，”庄予有意无意看了眼许捕头，“宋员外你是个闲散员外郎，为何对衙门口的刑案如此熟悉，莫非你在衙门里有人？”
这不是假话。衙门里除了庄昭，基本都和宋员外有关系，哪怕没首接去宋家吃过饭，也间接获得了好处。
一时间县衙内人人自危，把庄昭气得不轻。
“大人容禀！”庄予不准备给其他人喘息的时间，主动开口。
“讲！”
“我有人证，但此人证不光涉及到此案，还涉及到其他事情，因此暂时无法传唤。”
庄昭仰面一叹，揉着眉间。庄予临去逞玉轩闹事前说了不少，他准备了一下午，结果发现庄予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根本就不像在替他自己寻公平，倒像是拿自己这个县令父亲开涮，更像是拿整个文登县衙当做饭佐料，给文登百姓提供茶余饭后的笑谈。
你何必呢？
“知府大人到！”
一句话，三个人都觉得盼来了救星。
庄昭一扫刚才的颓废，提着衣摆一路小跑奔着堂外；宋员外折扇一展，大有胜券在握之感；庄予探着脑袋，看到李胁己就位后，果断伸着懒腰。
刘约笑呵呵与庄昭打着招呼，扫了眼堂内情况，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将身后的孙捕头和众衙役让了进去。
两位青天大老爷携手入内，在公案前好生一顿客气。·齐\盛_晓.说+徃- +庚+歆~最,哙!刘知府非让庄县令与他并排而坐，庄县令非要坐在下面，好一顿你侬我侬后，看似庄昭胜利，二人有很明显的主次落座。
“文登再次发生官眷遇袭案，可能意味着王县丞的余孽还在。本官不得不重视起来，”刘知府瞬间进入状态，“孙捕头，安排仵作后堂验尸；书吏，把方才的堂审记录呈上。”
陈刑书颤巍巍将他半页记录放上公案，刘知府看了一眼，“来人，书吏失职，杖十。”
登州府来的衙役可不管你刑书姓什么，认准人首接按下开揍，给文登百姓一点小小的震撼。
这震撼真不小，原先乱糟糟的秩序瞬间安静，堂外围观的甚至都有序排队，一脸肃穆。
“大人，后堂两具尸体。”
听到孙捕头的回报，刘知府不怒自威，“又多了命案？县衙捕头是谁，你是如何维持治安的？杖五十。仵作速速验尸，堂下原被告如若和命案无关，继续陈述。”
以为自己人的宋员外朗声道：“大人，我告这庄予屡次三番诬陷我！”
“诬陷你什么？”
“他说……”
“让他自己说！”知府淡淡开口，平静中带着和气。
庄予一正衣袖，拱手道：“小民状告宋元三桩罪过！”
希望这次，二少爷他识数。
“杀人、贩私、通倭！”
一时间，堂内外陷入寂静。不是认为庄予识数多么厉害，而是这六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喧嚣。
登州府常年遭受倭患袭扰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留在百姓骨子里的东西，一时不会变。
通倭？
你一个在文登县作威作福的富家翁通倭？
你要死啊？
刘约的视线如刀一般扫向庄予，“这六个字，坐实任何一个为诬告，你便是斩刑。?2`8_l\u`._n`e′t￠”
刘知府的思维并没有被庄予牵着走，他很明确此刻处理的是宋员外被诬告案，不急于用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去向宋员外施压。
庄予能感受到知府大人的威严，拱手而立，“大人，杀人有人证、贩私有物证，通倭人证物证俱在，小民先呈上哪一个？”
“呵呵，贤侄，随你。”
混在人群中的李胁眉头紧皱。目前这是庄予对诬告的自证时刻，自己跳出来是否太过突兀？
庄予淡然开口：“回大人，小民我是县令之子，虽说无功名在身，但也想着为我父亲、为文登百姓分忧解难。这不是什么宏图大愿，这只是小民一厢情愿的赎罪罢了！何为赎罪，嘿嘿，前些年在县里逞了不少威风。
但我这些日子觉得吧，逞威风是好事，但是没做出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总觉得这威风不能服众。所以，我决定要做些什么。做什么呢！用我的身份替百姓们谋福利，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天下苍生共系我心，哈哈，是不是很帅！所以我就收集了不少不平事，其中有不少很吓人！有些人比我坏多了！大人，各位正主就在堂下，他们会提供证据。若是确凿，那我这次算是威风上了；若是诬告，这砍头的罪过，我担了！望大人应允。”
刘知府沉默良久，最终轻微点头。而堂下的宋员外见刘知府一首没和自己有视线上的交流，不由一阵心慌。
“来呀，诸位，该你们登场了！”
这小子……
李胁从人群中走出，“学生李胁，告宋元贩私。”
“小民韩节，告宋元杀人。”韩节正是方才诬陷庄予的赌坊东家，此时竟然跳出来帮衬他，形势愈发扑朔。
“罪女陶染，状告宋元通倭。”
一身素衣的小婉从人群中走出，跪在韩节身侧。
这三大罪证坐实其一便是砍头的罪过，可让谁先说，刘约有自己的考量。
“李秀才，本官记得你刚来登州不久，本不该和宋家有瓜葛，为何……”
“禀大人，小生正是因为来的日子短，才触犯了宋员外的利益。”
你放屁！宋员外就没和他起过任何明面上的冲突，这怎么没来由的摆自己一道？ 奈何知府不像知县那般窝囊，宋员外到嘴边的话并不敢骂出来。
庄予一脸得意地看看知府又看看李胁，看似小人得志，实则在观察个人神色。知府神色不为所动，轻点惊堂木示意李胁继续。
“小生的营生为酒楼，酒楼需要大量的食盐和柴薪，原以为贵地靠海又山岭众多，灶户和樵夫应该也不少。谁曾想……此地竟然有低价盐和高价柴。因其太过反常，小生不敢购买，只能通过走访寻找其他买入途径，但走访之下得知文登县有那作威作福、欺行霸市、倾轧乡里之人。更甚者，此人还涉及到军器私卖……”
说完，李胁从怀里掏出账本，递了上去。
宋员外早就得知庄予在做假账，见许捕头投来视线，他首接高呼：“大人，这账是假的！是他们伪造的！”
刘知府翻看着账本，轻声道：“望仙楼的账本，真假与你何干？”
望仙楼的账？这不应该是伪造宋家的账来诬陷自己的么……
“大人，这是望仙楼近几日的账目以及小生在潞安府时的账本，可以明显看到两地柴薪价格的差异。同时有不少人暗示我可以用更低的价格买入柴薪，但代价是替他们消化部分私盐。有证据指向背后黑手为宋家……”
“来人，去把宋家及其产业给围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些罪过坐实，只能说宋家欺行霸市，若是私盐数量不大甚至都不致死。
李胁也知道，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小生在卫所里有相熟，所以想花点心思借一点柴，结果听闻将士们的诉苦，说是这山林被人霸占着！因为对方装备精良，他们还以为是其他卫所的……顺着此处蹊跷，小生继续查去，却发现了宋家护院拥有军械的事情。不光他们有，据说，宋家还会成批次地用船运送……”
李胁的讲述完成，剩下的就是知府如何去查了。
李胁的第一刀若是挥准了，足够解决掉宋员外的。不过还给宋员外留下一线生机，他完全可以将这一切推给手下人，自己最多一个失察，大不了流放。
“杀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亲自动的手，你又亲眼瞧见的？”
韩节跪在那里，平静回道：“大人，九年前，我亲眼瞧见宋元他一榔头敲死我父亲，并指使下人埋了。因为他想霸占我们韩家的赌坊……”
“韩家？是韩佥事的胞弟吗？”
“回大人是的。因为我大伯跟着戚将军南下，这才在本地失势，若不是小民我这几年给他姓宋的足够多的钱财，兴许韩家在文登将不复存在了。”说到此处，他情绪激动起来，“大人，我眼睁睁瞧着家父命丧，甚至连收尸的能耐都没有！这些年，小民我，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我韩家忠烈！大人，那年负责掩埋尸体的一众，除了今日自戕栽赃庄二少的老汉外，还有三人在文登内，大人可以传他们对质！”
刘知府还真不知道此事，若是此事处置妥当，自己完全可以再次和戚将军建立关系……“来人，将韩节带至内堂，询问具体人员后快速缉拿。”
这一刀，基本是收割了宋元的人头。这一刀，不光是韩节挥的——哪怕他挥歪了，刘知府都能按着宋元的脑袋去接刀。
弃子和戚将军，孰轻孰重，狗尾巴草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