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和青竹心中一直想着明日的大婚,要准备的东西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次都不放心,桂嬷嬷手里拿着明日大婚用的遮面团扇,往上面补了最后一朵金线绣的山茶花,对她们笑道:“先皇后出嫁前,我也如你们这样慌张,糊里糊涂就跟着小姐离了家。+小`税^C?M·S- ^首`发^”
“我原先想着,国师大人是来做殿下的驸马的,以后也会住在咱们公主府里,殿下就不用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用好长一段时日才能安稳下来。”桂嬷嬷说着就叹了口气,“可如今,眼见国师大人就要成为新帝了,咱们公主殿下要做皇后,又需得住回皇宫里。”
公主殿下在那牢笼一样的皇宫里待了十五年,先皇后早逝,殿下在宫里虽然没受明面上的欺负,但暗地里却受尽了冷待,父皇不爱,姐妹排挤,这才在外面自由自在玩了不到半年,就又要回到皇宫去,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桂嬷嬷说着,心疼极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团扇,在日光的照耀下,上面红色的镶金山茶花精细繁复,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娇艳若滴,若是拿着扇子的人容貌稍微浅淡一些,都压不住这样的华贵。
还有一些话,桂嬷嬷没说出来,只能压在心底,如果国师大人只是公主殿下的驸马,那国师大人的心中就只能有殿下一人,绝无可能有旁的妻妾,要一心一意,终身伺候公主殿下。
可国师大人若是摇身一变成了皇帝,那情形就大不相同,皇帝的心中怎么可能只有一人?他的心中要怀揣家国天下,儿女情长都是次要的,不说每隔两三年,每年都选秀女入宫也不逾矩,后宫越充盈,子嗣越多才更好。
谁敢要求一位帝王终生只有皇后一人作伴?那些大臣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得到帝王的宠幸,连带着自己也多得帝王的眷顾,若是家中出了一位像皇贵妃那样的宠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跟着荣耀富贵起来,谁不想赌上一把?
给皇帝送女人的人只多不少,桂嬷嬷心中更加担忧,只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国师大人能看在公主殿下旧日的情分上,心里始终能给公主殿下留着一席之地,不要像如今的陛下……
桂嬷嬷忧低落的心绪也影响了春桃和青竹,两人更加焦躁,春桃送茶水的时候不小心泼了自己一身,惊了容钰一跳,连忙让春桃和青竹都去休息,自己不用她们伺候。?顽*夲¨榊\栈? ¨首^发+
往日乖巧的雪团今日也不知怎的格外烦躁,四处跑跳,尖利的爪子刮花了一匹流云锦,小丫鬟们心疼的不行,捉住它就要为它剪指甲,免得不仅又抓坏了布料,还抓伤了公主殿下。
雪团立马不乐意了,一边喵呜叫着,一边奋力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从小丫鬟的手里逃了出来,又是一阵上蹿下跳,屋里的陈设被它撞的东倒西歪,还差点摔了价值百两的缠枝青瓷瓶。
已经梳洗完毕的容钰轻轻打了个哈欠,但并没有多少睡意,一想到明日就是自己的大婚,就有些睡不着,她看着雪团蹿出屋外,对着手忙脚乱的小丫鬟们道:“雪团不愿就算了,我去抱它回来。”
小丫鬟们应声,忙着收拾屋里的一片狼藉,又忘了春桃和青竹姐姐如今没在殿下身边伺候着,竟然让公主殿下一个人出去了。
虽然已是初春,但夜里依旧冷的如同深冬,容钰拢了拢裹在外面的大氅,温暖又厚实的内里暖烘烘的,狐裘毛边蹭着脸颊,她顺着廊下的灯笼,还有雪团的叫声,一路穿过了内院,来到了外墙边。
雪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跑远了,站在墙上,有些不安地小声喵呜叫着。容钰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的外墙下有一个木头桩子,也不知是随意扔的,还是侍卫们平时练武用的,她站上去刚好够到墙头。-暁*说_C,M-S. *已_发!布,罪^薪+蟑^結`
容钰试了试距离,将大氅裹紧,又提了提裙摆,将棉鞋踩上去,伸出手将墙上的雪团接下来抱在怀中,又慢慢从木桩上跨步下来,将雪团放在地面上。
雪团一落地就跑了个无影无踪,容钰叫也没叫回来,她有些无奈地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外墙,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公主府和国师府也就只隔着两堵墙而已。
要准备明日的大婚,许怀鹤已经从宫里回到了国师府,她今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知道许怀鹤明日会骑着马,从国师府启程,绕着京城中的三条街道走一圈,回到公主府门口迎娶她,一路都要撒花撒碎银,给每个人沾沾喜气。
要不然……她翻过墙头,去国师府和许怀鹤偷偷见一面?或者远远看一眼许怀鹤也好,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
虽然嬷嬷说了,新婚夫妻大婚前不能见面,但那是男方不能见女方,也没有说女方不得见男方啊。
容钰鼓了鼓脸颊,心想自己只是悄悄看一眼,不让许怀鹤发现,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想知道许怀鹤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寝食难安,对明天的大婚满怀期待。
到底是十五岁的小姑娘,童心未泯又天真至纯,容钰又一次踩上了木桩,奋力爬上外墙坐好,朝着对面的院墙缓缓伸手。
说来也巧,这两边的院墙是国师府和公主府离得最近的地方,只要半臂的距离就能跨过去。
这半臂的距离对于习武之人,或者普通男子来说轻轻松松便能跨过,但对容钰来说却十分困难,她本就娇弱,力气也小,能够爬上外墙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点距离对她来说犹如天堑,咬牙试了好几次,才颤微微地伸出指尖搭上了对面的院墙,在内心不断打着气,终于鼓足勇气跨了过去。
成功坐上对面的院墙墙头,容钰狠狠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是国师府中的什么地方,本想慢慢爬下来,在院中转一转,试试能不能找到许怀鹤,但她刚想从墙头下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惨叫又短又急,容钰愣在原地,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缓缓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隔着张牙舞爪的枯枝,借着冷白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棵枯树下的人——
前几日在酒楼大放厥词,侮辱惹怒她的络腮胡男人,此时正倒在许怀鹤脚下,脖间鲜血淋漓,双目惊恐地瞪着,已经没了气息。
而那位素有清冷君子之称的国师大人,她高洁脱俗的驸马,未来的明君帝王低头,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指间的血,忽而抬眼看过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笑,朝她伸出手:
“殿下,看够了吗?”
许怀鹤的笑漂浮在嘴角,漆黑的眼眸里是一片漩涡,似乎能够吞噬所有。
他计划好了一切,唯独今夜在意料之外,暗桩都是一群废物,他们怎么能让殿下孤身一人,突然出现在国师府的墙头,而自己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等他意识到有人出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刀锋划过了男人的脖子,鲜血溅红了他白色的衣袍,血腥,残暴,一击毙命,还是私刑,让公主殿下看到了所有。
许怀鹤心口震颤,一直美满的谎言突然被戳破,完美的假面被当面撕开,他低头擦着指缝的血,短短几息内,他想了很多借口,但全都没有用。
他觊觎昭华公主殿下已久,眼看着就要梦想成真,让公主殿下永远离不开自己,却在这时亲手毁了一切美好的虚幻的表象,让纯真无暇的公主殿下看到了自己残忍的一面。
走投无路之时,许怀鹤突然又冷静下来。
他漠然地想,既然昭华公主殿下喜欢清冷君子,喜欢正直好人,那他装上一世,也不是不行。
但如今,公主殿下还是看见了他藏起来的那一面,而他无可辩解,也再无从隐藏。
既如此,那自己便也不必再收起獠牙和恶劣——
反正她也逃不掉了。
第62章
夜色如墨,滂沱春雨砸在湿润的泥土上,马蹄溅起朵朵水花,沾湿了闻锐达玄色的衣袍。
他走不了官道,过不了盘查,再加上回京太急切,干脆走了更近的小路,这段路程泥泞又崎岖,冰冷的雨水拍打着他的面庞,将他浑身都淋的湿透,斗笠根本起不了作用,狼狈至极,脸上也尽是疲倦的神色。
但是他不能停,从江南走到现在,他已经跑死了三匹马,闻锐达胸腔里发出焦灼的轰鸣声,山风卷起他湿透披风,他猛地抬头,看向即将跨越过去的这座高山。
就在马蹄踏破最后一道泥泞山阶时,天光乍破,山的两面竟是截然不同的天气,在他的面前,旭日初升,金色的光芒像利剑一样穿透层层白雾。
他骑的这匹马也终于支撑不住,力竭而轰然倒地,瞳孔渐渐散开,活生生累死在路上,闻锐达从泥里爬起来,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已经分不清是雨是汗,没有了马匹,他就只能徒步前行。
好在京城就在眼前,皇城伟岸连绵的轮廓逐渐印在他的眼眸中,闻锐达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自己能赶在昭华公主殿下嫁给许怀鹤之前,带昭华公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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