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喝多了劣酒,老宦官睡眼惺忪,双颊红扑扑的,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认罪。_躌*4?墈!书\ ?蕞,芯.璋+劫^庚~鑫\筷¢见他这幅模样,荷华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挥手,令他起身。
焕葛刚想退下,又被荷华叫住,“焕葛,今日你在明华殿里,可曾见过三公主丹皎?”
“什么丹皎蛋饺的……唔。”焕葛晃了晃脑袋,竭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过了半天,他总算想起三公主丹皎是谁,“禀告王后,老奴今日并未见过丹皎殿下。”
焕葛的话,早在荷华的预料之中,她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焕葛退下。
不过,告退之前,焕葛似是不经意一般,向荷华提起一件往事:
“说起丹皎殿下,老奴倒是记得,从前太子在时,丹皎殿下最喜欢去书房缠着太子,让他为自己作画。”
……书房?
荷华咀嚼着老宦官的话,一双微扬的凤目里,已然多了几分清明。
另一边,焕葛在满地凄清的月光里,跌跌撞撞地走着,直到彻底走出荷华的视线,他才停驻原地,抬头仰望万里苍穹中悬挂的一轮皓月。
皎洁的月光照进老宦官浑浊的眼里,清亮得仿佛一泓泉水,他微微叹口气,喃喃:
“太子殿下,您离开前要老奴帮王后的事,老奴可都做到了,剩下的,只能看王后自己的造化啦。”
太子书房位于明华殿后花园最不起眼的一片小竹林里,路铺白石,屋舍同样是以青竹搭成,环绕着清澈见底的溪流,朴素之中,别有一番风雅,丝毫不见紫宸宫的富丽堂皇之气。
也正是因为它的不起眼,这才令荷华在先前的寻找中,下意识忽略了书房的存在。
推开尘封已久的书房大门,荷华一眼便看见软塌上酣睡的小姑娘。只见丹皎穿着浅绿色的宫女衣服,双手犹自死死攥着那盏兔儿灯,一张精致的小脸上,还挂着残存的泪痕。*0.0~暁?税+徃` ~蕞¨辛·彰`截′埂·芯.筷¨
念薇正欲上前唤醒丹皎,荷华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
大概白天东躲西藏的经历,令丹皎这个自幼养尊处优的三公主无比疲惫,连荷华与念薇进了书房,她都未能察觉,依旧在酣睡,整个人蜷缩如同一只猫儿,随着她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
荷华也没有惊扰她,只是独自漫步于书房里。
斯人已去,可书房里的陈设,依旧整洁无比。一卷青绿的竹简,于书案上摊开,竹简旁还搁着一只毛笔,笔尖沾了殷红的朱砂色,仿佛下一刻,主人就会从边塞回来,继续挥笔朱批。
忽然,荷华顿足,在墙上悬挂的一张仕女图前,停了下来。
画里一袭天水碧裙裳的女孩提着长裙,在绵延曲折的回廊间急急奔跑。沿途两侧的槐树枝繁叶茂,浓重的绿荫里,少女扬起的裙袂仿佛青鸟的羽翼,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目光定格在女孩的赤足上,荷华怔了怔,她好像突然跌进冰冷的河中,头脑昏沉,只有一颗心脏,在胸膛间砰砰地跳动。
画里的人……是她么?是多年前的那个夏日么?
这一瞬眼前的景象,有模糊的时光感。周遭的光线仿佛在悄然改变,她似乎再度看到念薇提着莲青色的鞋履,气喘吁吁地道:
“小夫人,小夫人,您的鞋!”
十四岁的少女赤着一双白玉般的足,在长廊间笑着回首:
“别管我,晚了就赶不上去长乐殿,吃长姊新做的酥山了!”
谁知,话音未落,便撞上人。
“哎哟”一声,荷华跌坐在地上,一抬头,正撞入一双皓月般清澈明亮的眼眸里。
对方含着一缕淡如清风的笑意,向她拱手,“摇光问夫人安。.天.禧·晓′税+旺- *无?错`内!容!”
眉眼微垂,不偏不倚,只停驻于他面前的地上,仿佛从未察觉她光洁的足踝。
等念薇慌忙上前,替荷华穿好鞋履,白衣的少年已经在侍从的陪同下,缓步远去,只留给她一个不染轻尘的影子,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惊扰他分毫,永远那么的气度高华,令人折服。
印象里,似乎两人每次相遇,都是以她目送他离开而告终。
不曾想,今日看到这幅画,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也曾如她一般,无声凝望她的背影。
正当荷华神思逸飞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丹皎的惊呼:
“是你们?!”
回过身,正看见丹皎抓着兔儿灯,坐在床榻上
警惕地看自己与念薇。
荷华淡淡眄了她一眼,语气清冷,“丹皎,你可知错?”
她并未动怒,面容依旧平静温和,然而看似妩媚动人的妆容下,却隐约透出高高在上的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丹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怯懦地低下头,“不要抓我回去!我只是……只是没有想好……”
“如果摇光哥哥还在,他一定不会同意父王将我嫁到黎国……”
说到后面,丹皎已经不自觉站了起来,低着头,紧紧抓着兔儿灯,微翘的小鼻子一抽一抽,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看到她的委屈模样,荷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孑然立于几案前,静静凝视着墙上悬挂的美人图。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回身。
就在丹皎以为她要带自己回棠棣院时,荷华忽地开口:
“丹皎,你随本宫来。”
第9章 兆风(8)子之不淑,云之如何?……
夜幕深深,宫门十二重,碧瓦朱墙在卵石铺就的道路投下浓重阴影。丹皎跟随在荷华身后,水晶绣球灯的光亮缥缈如萤火。
荷华连随行的侍女念薇都未曾叫上,两人一路无言,只剩下裙袂拂过宫道的细微声响,在寂静夜色里显得分外清晰。
“到了。”荷华停下脚步,对丹皎道。
丹皎抬眼看去,云石高阶上的宫室清冷幽静,皎洁月色里匾额上御笔金钩的两个大字,不是祖母容太后居住的冷泉台,又是哪里?
她不解地看向荷华,荷华却问她:
“你可知陛下为何很少来这里?”
丹皎回忆一下,印象里似乎确实很少听说父王去探望祖母,她试探着道:“许是祖母喜欢清静,而父王又政务繁忙?”
荷华摇头,凝望冷泉台的目光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直至过了半晌,她才出声:
“陛下还未登基之时,曾以质子的身份被送往夏国,后来夏宸两国交恶,陛下在夏国受尽苦楚,若非齐晟先生出手相助,陛下根本无从安然返回宸国。”
丹皎附和道:“这个我知道,以前听乳母讲过,祖父共有十子三女,谁也没想到,最后登基的会是父王。”
“不,你不知道。”
荷华转过身,眸子平静犹如无波古井,深深凝视着少女,将那段染血的历史徐徐向她道来:
“陛下回国以后,并不得先王欢喜,幸而陛下广交善缘,赢得朝臣与王公贵族赞誉,这才改变先王想法,最终在雍王的拥护下,顺利登基为王。”
“然而先王逝世的第二年,太后寡居,却……”
“怎么?”丹皎微微睁大双眼。
荷华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方才一字字道:
“意外怀孕,并在远郊的温泉行宫里,生下两子。”
闻言,丹皎不由得愣住,半天没回过神来。
荷华继续道:“太后怀孕,于陛下而言,可谓奇耻大辱。不久,雍王发动政变,陛下御驾亲征,最后斩杀雍王于剑下,而太后所生两子,皆被陛下亲手掷于地上摔死。”
“母后的意思是,祖母与雍王,与雍王……”
丹皎捂住嘴,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至于发出惊呼声。
她对祖母的印象,尚停留在逢年过节拜见的时候,缭绕的烟雾里,端坐在帷幕间的枯瘦端严的老妇人。
现在想来,容太后实际不过四十余许,却已是满头华发。
听见丹皎的话,荷华苦笑着点头:
“因此,陛下这一生,最恨私情。昔日若非齐晟先生以‘为人子,必恪守孝道’劝诫,陛下怕是早已赐太后自尽。”
“太后尚且如此,其他人,又比之如何?”
语毕,她凝视着丹皎,静静道:
“你该明白,本宫今夜对你说这一席话的意思吧?”
“身为公主,享万民之俸禄,在紫宸宫出生的一日起,你便没有旁的选择。更何况,你王兄如今在边境受苦,你若抗旨不嫁,他今后又当如何自处?难不成真要令你王兄在边境过一辈子?”
“可……”丹皎欲言又止。
荷华扬了扬眉毛,话锋一转,问她:“你知道,你王兄被陛下流放以后,前朝的三公九卿,是如何议论本宫的吗?”
丹皎摇头。
仿佛是回忆起什么,荷华唇上的胭脂嫣红,有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字字向她道来:
“子之不淑,云之如何?”
……子之不淑,云之如何?
这句话回荡在丹皎的耳边,令她整颗心脏,重重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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